六宫粉黛无颜色 第18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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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绍翌昨夜听姐姐说了这事,但此刻从这个人口中毫无顾忌的说出,仿佛霸占人.妻理直气壮,只让他屈辱到了极处,心下翻江倒海的恨,身躯一阵凛凛地抖。

皇帝瞥见那一对攥的硬邦邦的拳头,竟展唇而笑,得意地道:“她倾世美貌,哪个男人不动心,朕看上的女人便是不情愿,也不得不从,实话告诉你,她几次三番为你殉情,都被我绑了回来,就在你的小别院,我用了强,叫她怀上了我的骨肉。”

陆绍翌听着那一字一句,腮帮子咬的发硬,额角的青筋泵起来,拳头攥的骨节格格响。

皇帝浇了一把油:“若还是个有血性的男人,就证明给我看!放心,出了这门,谁计较就是孙子!”

陆绍翌煞红了双目,怒喊一声,顷刻间理智被愤怒之火焚烧殆尽,丢下木拐,拳头携着狠辣的疾风挥了上去,拼了命地,口中说:“你是人吗!我出去为你办差九死一生,你把我娘子给夺走了!”

陆弘焘夫妇进了月洞门看到这一幕,霎时天晕地转,大感陆家末日来临矣,襄王也进来,仓促间还穿着朝服大弁,冲上走廊拉开。“昭明!你这是弑君!诛九族的大罪!”

这话把陆弘焘夫妇骇的三魂去二,一个向后一软厥了过去,一个扑通泥瘫在地。

陆绍翌虽理智全失,还是知道分寸的,连打了三拳,只有一拳不慎挥在了脸上,皇帝嘴角挂了淤青,流出一道血丝,淬出咽中带着腥咸的痰,对险些站不稳陆绍翌说:“打痛快了没有?没有继续啊,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

陆绍翌扶着廊干喘气,胸腔起伏,夺妻之恨岂是一顿拳头能抵消的。,

皇帝摸出袖中的黄帕擦擦嘴角,指着道:“你给我记住,她现在是我的女人,我的娘子,以后你们再无干系,你若还敢对她心存邪念,天诛地灭!”

这话让陆绍翌那消弭了丁点的火星子复炽重燃,仇恨之火汹汹燎原,拳头又攥住,襄王忙挡在中间,要叫侍卫来护驾,被皇帝喝止了一声,陆绍翌知道再无动手的机会,于是鄙夷道:

“你的娘子?她是我三书六聘,媒妁为证,花轿红妆,堂堂正正娶进门的妻子,洞房花烛之夜,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你凭什么几句话就要鸠占鹊巢,拆散了我们,果然还是皇权至上,你不过仗着权势而已。”

陆弘焘跪在下头听着,冷汗滚滚如雨落,儿子这是不要命了!为着嘴上一时痛快,把阖族几十口子的头颅搁在了断头台上,早知就不该带他回来,不如在凉州隐姓埋名了。

果然皇帝恼羞成怒:“再他妈给我说一句!”

这是他心里的痛,一生的遗憾,是他倾尽江山也换不回来的美好。

襄王按住劝了几句冷静,才渐地平复了。

“你花轿红妆又怎样,若非当初我一时不察,还会让你小子钻了空子!她进宫在前,入你陆家门在后,本来就是我的女人!一辈子都是!”

陆绍翌握着廊干,指甲嵌进了木头里。“你欺我太甚!”

临走前,皇帝扔了句:“可儿也是我的女儿,你别妄想要回去!余生,再不许你和定柔相见!”

路过月洞门,陆弘焘抖成了筛子,半张脸贴着泥地,口中不停说着:“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第二日晨起,等着罪灭株连的陆家又迎来了不速之客,定柔被宫人们拦着,摘下发簪比在颈上才得以出宫,独自驾乘着一辆翠幄马车,月笙和小洛子跑去大正殿上禀,殿堂话语回音,探头窥了窥,皇帝端坐上头,朝会正讲到紧要处,这厢不敢惊扰,只能在侧殿等着,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陆家守门的换了人,管家还是当年的,见到走下马车的人,恭恭敬敬作揖,一声:“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定柔挺着肚子入内,沿着甬道走到前厅,陆弘焘昨日已吓病了,卧榻不起,李氏和陆绍茹听到小厮的禀报走出来,并肩立在廊下,望着白日闯入家门的宫妃大袖衫女子,目光如毒刀子:“你来做甚?”

陆绍茹见四下没跟着人,直欲找把刀来,将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剖开膛,叫她血淋淋一尸两命了才解恨。

定柔毫无畏惧之态,冷冷直视着她们:“我要见陆绍翌。”

李氏目如睚眦:“你还嫌害的我儿不够苦么!”

陆绍茹吐了一口沫子向地:“不要脸的贱人!还敢来!你不怕我弟弟吃你肉,喝你的血么!真是长见识了!世上还有这等不知羞耻的人!”

定柔不愠不怒,轻唇一笑,从袖中摸出一柄针锥子:“哪个敢拦我,挑花了她的脸,不信试试,这针上喂了烂肉烂面的毒,我即敢单枪匹马来,就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决心。”

李氏母女打了个寒噤,这下子不敢动了。

定柔从她们身旁经过,陆绍茹下意识贴住墙避开。

一名丫鬟引着往小跨院走去。

“公子,贵妃娘娘来了。”

两扇步步锦雕花门扇缓缓张开,定柔立在阶上举眸看去,晨曦的阳光折射着窗棂,微微晃目,六方椅中坐着的人添了髭须,一袭苍色云气纹圆领襕袍,也同一时刻看向了她,两两相望,双双失了神,一别经年,漫长的犹如沧海桑田,恍惚那年淮南初见,他是风华正茂的少将军,她是豆蔻年华的娉婷。

目光下移,落在高高隆起的肚皮,又恍惚是离别那日,她怀着孩儿戚戚含泪,声声求着,昭明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我心里很难受。

如今,一个是风情万种、神态坚韧的美妇,一个是饱经沧桑、沉郁伶俜的汉子。

陆绍翌凝望着魂牵梦绕的人儿,眼眶灼如火烧,漫无边际的荒漠似吞噬了世间的一切,回望万里无成郭,天地相衔成一线,雨雪更替,胡雁哀鸣,黄沙风漫天狂卷,吹的天地变色,一来就是数日,昏昏分不清日出日落,不知今夕是何年,寂寂无望中痛彻心扉的等待,这张脸在梦中勾勒了千遍万遍,那时才知,她已深刻进了骨髓。

定柔提裙步入门槛,陆绍翌以为她会解释什么,一个小女子没了丈夫存身艰难,都是那个混蛋强取豪夺,天威浩荡,她一介弱女子不敢违抗,才不得已抛家而去。

定柔转头闭上门扇,而后双膝一弯,跪在了地上。

就那样跪着向前挪步,到了他跟前。

陆绍翌悲哀地看着她,问:“你这是何意啊?”

她垂眸看地,良久没有答。

陆绍翌恍觉明白了什么,苦涩无比地笑了一阵,泪水直下:“这些年你过的很好罢?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怎么可能过的不好呢,宫里那是锦衣玉食的日子。知道我怎么活过来的么?全身骨折,昏迷了四年,醒了又瘫了两三年,除了思维没有一处能动弹,我日日夜夜没有一刻不想着你,心里像火焚一样,你竟转头将我忘了投入了别人的怀抱,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可有片刻记挂过我?”

定柔垂目看着衣角,感叹命运竟如此捉弄,即缘浅,何苦曾相濡以沫,是非功过已惘然,惟愿他尽出了胸臆中的怨恨,今后能重新觅得伊人,开始举案齐眉的生活。

陆绍翌抹去一把泪渍,双手捧住女子的脸,问:“是她强迫你的对不对?你是万不得已的对不对?”

只要你说,我便信。

此后,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恨他一个便是了,我们之间.....

我经历了生死,余生是向天借来的时光,并非要穷追痛打。

我可以撇开这些年,当一切不曾发生过,你愿不愿摒弃荣华,随我隐姓埋名,带着我们的女儿到山野之中去,你不是一直想归隐么,过那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生活,我愿意做一个樵夫,以后我一步也不离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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