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臣 第5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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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是之的心豁然揪作一团,恰逢这时稳婆又端出一大盘血水来,他连忙上去揪住人问道:“里面情况如何?王妃可还好?”

稳婆敛着眸,眼神不停地躲闪,支支吾吾着答了句:“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妇人生孩子哪里有这么快,王爷且再等等。”

话毕,便要垂着首赶忙走开,那稳婆也不是个傻的,如何瞧不出齐王殿下心中急火直要烧了起来,而又怎么敢说真话,她生怕自己多说一句,便直接脑袋不保,故而只简单两句搪塞过去也便罢了,左右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懂得这些。

可简是之虽是不懂女人生孩子的事,但他深知里面情况不对劲,亦看穿那稳婆的糊弄言辞,当下起了怒气,抬手便拉住稳婆,接着将一整盆血水打翻在她身上。

“本王问你,王妃如何了?!”音色中的灼烈火气,直令稳婆骇得发抖。

稳婆当即重重跪了下去,将头磕在简是之脚边,颤声老实答道:“王妃……王妃……受惊早产,胎出不畅……似有……似有……崩中之预兆……”

崩中……

简是之只觉眼中顿时一黑,脚下没站稳直接向旁晃了一步,强忍下胸腔中翻涌的难受,他揪住稳婆的领子将她拉起,顺了口气才道:“本王命你,不管施出什么样的计策,必要保住王妃的性命。”

稳婆早已畏极惧极,当下只连连承应下。

简是之一把将她推到门口,又补了一句:“告诉里面的人,使尽他们此生所有的办法保全王妃,否则,本王拉你们所有人一同陪葬,还有,如若你们胆敢为留下孩子而舍弃王妃,本王定将你们个个千刀万剐,祸及十族!”

那稳婆吓得腿都软了,连声称是就钻进了帐中。

里面不时传来阵阵唉声议论的声音,将江稚鱼仅存的微息都盖过了。

简是之依旧踱步,负手的指尖却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背后的冷汗也早已浸湿衣衫,帐内大夫稳婆的声音一歇,周遭瞬时静了下来,而这种静谧直要令他窒息死去。

他甚至不敢回忆这一夜,好生荒唐悲苦,只短短几个时辰,他失去了两位至亲,而现下,又要再加上一位吗?

不,不,他在心中极力否认,江稚鱼于他,早已不仅是与他为伴、为他生儿育女的夫人那么简单,她已然镶嵌入他的骨血里,随着他每一次的心跳漫及全身。

他万分肯定,若是当真失去了她,他会疯掉。

可隔着那一层厚厚的帘布,他什么都做不了,大婚上执她之手那刻起,他便暗下决心,要护她周全一世,可真到了她最最无望的时候,他却只能隔在远处茫然无措,唯一能做的,仅有千次万次地虔诚祈祷。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情绪在这一刻崩盘,他恨为何每每在至亲之人最需要他时,他都落了空,就如他再早几步,皇帝大概不会如此凄惨地死去……

他又很怕,很怕这一次,他没能紧握住江稚鱼的手,让她也在满目昏黑中孤自离去……

种种摧心折骨之感劈头而下,他支撑不住便抱膝蹲了下去,有水雾蓄满眼眶,他强强忍着,万般俱静时,帐内的一点动静便足以让他崩断神经。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直到头顶那方原本浓得化不开的墨色被冲淡了些时,里面终于传出了阵阵声响。

起初还很微弱,不过几下,便变得有力起来,简是之支撑着颤然的双腿站起,面上浓重的阴霾终于散了一点,他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几位稳婆大夫连着营帐内所有人都一股脑走了出来,淡竹将一个小小的襁褓递到简是之面前,音色疲倦中夹带着喜悦:“恭喜王爷,是位小郡主!”

简是之定定瞧了一眼襁褓中白嫩的婴儿,依旧啼哭不止,他却并未接过,长腿一迈便挤过人群向帐内而去,边喑哑问道:“王妃呢?”

淡竹抱着孩子跟在他身后,盈盈喜道:“托了天大的福,王妃从鬼门关被拽了回来,眼下止住了血,只是身子极虚,沉沉睡过去了。”

简是之几步走至内里榻边,立刻俯身上前去查看,见江稚鱼闭眼平卧着,面无半点血色,睡时连呼吸都是轻轻浅浅的。

他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过头来时,眼底的一滴泪忽地迸了出来。

第67章 、悔之晚矣

依着先皇赐名, 小郡主刚生下来就有了自己的名字——简懿婕。

嘉言懿行,婕妤美好, 是她未曾谋面的皇爷爷对她最好的希冀。

江稚鱼的身子依旧虚不受补, 却免不得时局迫人,只好乘在马车里随大军撤回了上京。

多事之秋,大梁一时晦暗难明。

先帝入葬, 新帝登基,边陲之地依旧战火连天。

入了冬,夜里刺骨的凉。

江稚鱼将小郡主哄睡, 抬眼望了望天色, 已是深黑了, 却还未见简是之回宫。

这几月事务太多,他整日里不得空闲, 忙于前线不甚明朗的战事, 更忙于新帝初初即位后的一大堆琐事。

江稚鱼有时望着他疲倦的身影不由想起, 倒真是应了先帝初时的心愿,这位纨绔浑噩的齐王殿下一夜之间就成了新帝最有力的辅政之臣。

上天总是爱捉弄人,好像简是之这二十余年逃过的政事, 都在这几月里悉数补了回来。

江稚鱼挑了一盏宫灯,轻轻关上殿门,踏入夜色便去寻他。

她知道他在哪。

那座废弃的藏书阁顶, 常是他的栖身之处。

一片月色如寒霜下, 她果真见了他。

两人对视一眼, 简是之蹙了蹙额, 边将身上狐氅解下边道:“夜里如此凉, 你身子不好, 莫要常出来走动。”

说着, 就将大氅披到了她身上。

江稚鱼挨着他坐下,伸出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两相都是一样的冰凉。

一模一样的位置,抬眼是同样的那棵木樨树,在冬日时节,早已成了一树枯木。

时隔两年,却是一切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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