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盐 第109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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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吹拂面颊,他的嗓音没有后来那般低沉柔和,显得有些稚嫩:“每一笔都不能拖泥带水,这样是不是好了许多?你写一个给我看看。”

我凝视着深不见底的下方,尽管被一片深绿笼罩,也能想象出乱石堆尖锐嶙峋的模样。山底那么多石头,摔下去一定特别疼。

许育城轻轻笑了笑,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传回我耳边:“俊彦,不要犹豫,来吧。”

我闭上眼睛,向前跃出一步。

风冲进嘴里干燥到近乎痛楚的地步,气流拥抱张开的双臂,托举着我空中飞行,如同逆流而上时水在身边泊泊流淌。

金鱼应该选择鱼缸,因为它在天上会死掉。下坠的那一秒泪水不自觉滚下脸庞,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想活着,只是不得不死。

而一切都太迟了,我早已不能停下。

第179章

s市。

“许哥,我来换班了。”

严襄推开便利店的门,带起风铃叮当作响,机械女声语调平板的说了声“欢迎光临”。他随手套上工作围裙,系腰带时问我:“你女朋友还没来接你?”

“那不是我女朋友。”

我无奈的抬头,也不知道解释了多少遍,这小子死活不信:“昨天对面蛋糕店被撬了,小偷还没抓到,上午警察过来给每家都打了招呼。你上夜班的时候别只顾着玩手机,看到可疑人物就多盯着点。”

严襄漫不经心的抓了抓黄发,手指上挂着的繁复装饰有些晃眼:“我知道了。反正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店里也有,抓这种人只是时间问题,跑不掉的。”

“小心点总没坏事。”

在工作签到单上画了个勾,我换下衣服,拿出手机看到孙宁给发来的消息:路上堵住了,别乱跑,等我十分钟。

我回道:注意安全,我在店里等你。

“怎么?”严襄一边整理货架一边探头看我屏幕,“堵车?确实,正好是下班的时间点。我说许哥,这么个漂亮美女每天绕一大圈过来接你,肯定对你有意思,你赶紧从了人家。”

“我们只是朋友。”我收起手机,拉了个凳子坐下,瞥了他一眼,“别胡说。”

他摇头晃脑的哼着小调,笑嘻嘻道:“先是朋友后是妹,最后变成小宝贝,都是男人,我懂。不过吊女人胃口不能太久,万一她生气了不还是得你哄?好在许哥你长得好,说一句比我说十句都管用。”

我笑了笑,眼神投向便利店外被暮色笼罩的街景。

s市临海,气候温暖,九月末的街头尚有很多人穿着短袖。这附近有一所高中,正值晚自习下课时间,三三两两穿着校服的学生溜出来买零食。

到这里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我从b市市郊的山上一跃而下,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顺利坠底,反而很快摔在山沿,顺着山势滚了下去。那种惨痛我不愿回想,只记得自己在半途中强烈后悔为什么不选择更简便的自杀方法。

翻滚了很久,我落在盘山公路的另一侧,浑身近乎散架,满头满脸的血。如果没有人发现,我会因内脏破裂悄无声息的死在路边。

当时我模模糊糊的想,虽说自杀不能上天堂,倒也不必对我如此折磨。

也许是从前的日子里我太过倒霉,上天终于略发怜悯心,送来了一个接着一个近乎奇迹的巧合。

安德烈的住处几乎没有人来过,除了一个人。

孙宁。

上次我在这栋别墅修养眼睛,孙宁到这里看望我,我曾请求她开车带我去见程贺云。她知道这里的位置,因为到处都无法联系上我,于是开车过来碰碰运气,想问安德烈关于我的下落。

她捡到了奄奄一息的我,将我送去医院,又在医院遇到了去开会交流的吴冕。吴冕认出了我,我曾对他说过许多消息,结合坠落山崖的情况,不难推测出发生在我身上的糟糕境遇。

出于职业本能的细腻和体贴,他选择先悄悄将我送去疗养所,通过自己的人脉打听来龙去脉,而不是直接转手交给“名正言顺”的安德烈。

直到今日我都无比感谢他的“多此一举”,为我挣来一个有尊严的活着的机会。

养伤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感知不到外界事物,仿佛一具行尸走肉。吴冕权衡许久,在我难得清醒的时候询问了我的意见,决定让我远离b市。

彼时孙宁已从高层大换血的许氏离职,她一路开车带我前往s市,那是吴冕的家乡。他对我仁至义尽,将空置的房子借给我们住。

孙宁在这里找了份工作,让一切重新开始。

安德烈组织了大量人力物力搜山,因为种种证据都指向我被人带走,他甚至要调用关系查找全市的车辆来往记录。所幸那栋别墅所在的地方实在偏僻,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有用信息,但也闹得极大,足以让孙宁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找上门。

妈妈很快出面抹平了这件事,她对宣布说我急病去世,潦草下葬送入早早准备好的墓地。所幸今年许家上下混乱不堪,接二连三发生了不少大事,我本就被刻意降低存在感,连“死亡”也没激起什么浪花。

这个消息传来时我的情况略有好转,断断续续从孙宁和吴冕口中得知离开后发生的事。我不知道妈妈给我买过一块墓地,一时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合适。

孙宁作为前同事还收到了参与哀悼的邀请,只不过为了避免出面后惹起怀疑,她以工作繁忙为推辞没有前去。

我猜自己的葬礼会很冷清,毕竟“生前”混得太糟糕,不值得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

安德烈肯定明白我没死,但他没有继续找我。孙宁从许氏的前同事那里得知如今妈妈在许氏身兼多职,安德烈已经卸任总裁职务返回了法国。

不知道杨沉和宋澄是否清楚这件事的真相,鉴于我在s市不被打扰的生活了三年,估计被蒙骗了过去。

这样很好,我不愿与他们再有任何瓜葛,只想安稳的度过余生。

我花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养伤——包括身体和精神上的——以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后遗症告终。

我不能长久对着电脑,否则会头疼欲裂;不能阅读大量文字,只能处理简短的内容;不能处于高压工作环境,一旦陷入焦虑会呕吐眩晕。

盆骨没有完全愈合就再次遭受严重摔伤,即使后期进行了艰苦的复健,我的左腿仍然留下了无法修复的残疾。缓慢步行时暂时看不出异样,快步行走时便一瘸一拐得极其明显,并且完全无法奔跑。

而且由于“许俊彦”已经死了,银行卡身份证不能使用,正常的社会生活与我无缘。尤其是近几年信息管控技术普及,几乎每个地方都要绑定身份,让我越发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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