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盐 第15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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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茶盏端到树下桌上,见站在院中的几人已低调地观察完四周,我说:“远道而来,天气又热,没什么可招待的,喝点水。”

女人客气道:“谢谢许先生。”说完后站在原地,没有饮茶的意思。

我料到他们不会喝,于是在椅子上坐下,指了指房屋:“如果需要检查哪儿,或者带走什么东西,请你们随意。”

对方有三个人,且都训练有素,强行制服我再进屋搜查也不是不行。但既然给我留了这份体面,我没必要做无谓的抵抗,给人家添麻烦。

一对男女进了屋子,那个稍高的男人留在院中,跟杨柯一起坐到桌旁。平时黄哥、宋城和我经常在树下聊天,因此院中放着三把椅子,用在此刻,正好足够。

这荒谬的一幕,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男人的职责估计是监视我,但他似乎有意同我交流,寒暄几句后从摆在桌面上的书挑起话题:“许先生喜欢看诗歌?”

“我整天无所事事,找个方法打发时间罢了。”我垂下眼睛,视线落在封面诗人的肖像上,“其他种类的文字看过就忘了,没意思。只有诗歌里的句子,值得重复读一读。”

他也看向封面:“这是北岛吗?许先生,你觉得哪一首最好?”

杨柯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听到问题,笑嘻嘻插话:“我记得以前听过他写的一首,卑鄙者高尚者什么的,那句特出名。”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我说,“《回答》是我非常喜欢的诗。”

那男人笑了,说:“但许先生最喜欢的应该不是这句话。”

我问:“你怎么知道?”

他捻起夹在书中的一张字条:“你单独抄了另一段,我猜应该是出于欣赏。许先生的字写得真漂亮,是专门练过吧?”

在山中的这段日子,我一空闲就会抄写些文章诗句,不仅为了打发时间,也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控制能力。有时写完便随手搁在一旁,或放进书里作为书签。

不过很多东西终究比不上以前,笔迹有些虚浮无力,令我颇为不好意思:“抄着玩玩而已,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杨柯抬头一看,咦了声:“许哥写的是什么,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

如果海洋注定要决堤,就让所有的苦水,都注入我心中。

去屋内检查的两人表情平静,背出来的黑包大小也与之前区别不大。

他们卸下手套,与坐在院子里的男人对视一眼,三人走到角落交谈。那两人汇报的声音压得极低,余光时刻还注意着我这边,我听不清讲了什么话,也懒得去听。

杨柯对我说:“许哥,来之前杨哥交代过我,咱们得和他们的车一起走,最好一分钟都别多留,省得惹误会。”

我知道他们给我大开方便之门,省去审讯之苦,全看在赵远和杨沉的份上。但猝然被要求离开住了许久的地方,心里不免生出一股惆怅。

见我一言不发,杨柯立刻小心翼翼地陪笑:“要不,我和他们说一下,让许哥你收拾会儿行李?好歹拿两件随身衣服。”

我回过神,说:“用不着,没什么重要物品,衣服再买就是了。”

“哎,对对对,回了京城什么都有。”杨柯松了口气,又合手求饶道,“许哥你别沉着脸不说话,怪吓人的,我这小心脏受不了折腾。”

我微微一笑:“怕我向杨沉告状?”

提到这个,他当即苦了脸:“杨哥最近心情贼差,谁沾谁倒霉,还是得请许哥你这尊大佛回去劝劝才管用。”

我挑了挑眉:“估计我对他不是及时雨,是火上浇油。”又问:“出什么事了?陆长柏不是彻底输了么?”

“输是输了,这点确凿无疑,但杨哥也没捞着太多好处。我没跟过去办事,不清楚具体细节,只知道姓陆的那孙子特别阴,最后还留了招,杨哥说是釜底抽薪。”杨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叔叔把他叫回家,当着所有亲戚面一顿臭骂,差点动手打人。”

我刚想提醒他,你口中姓陆的那孙子是我生父,他自己先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哎呦许哥,我不是骂你,你瞧我这,纯属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抬手示意他停下,女人走过来,轻声说:“许先生,钥匙交给我们后,你就可以离开了。”

我将钥匙放在桌上,淡淡道:“山上雨水多,记得帮我关窗。”

她没应答,站在原地做了个请的动作:“我的同事在山下,他们会开车送你。”

杨柯说了声多谢,扭头看我:“许哥,咱们走吧。”

我走出院子,推开篱笆门的时候突然生出一种迫切的渴望,想从这里带走点什么,哪怕一片树叶,一粒石子,一把蒲扇也好。

有什么能证明我和宋城在这里生活过,作为我们曾短暂拥有彼此全部的印记。

今天早上我送他出门,他问我要不要顺便在超市买点零食回来,我说又不是小孩子,不吃这些。他一边笑,一边趁四周无人,低头亲了我一下。

清晨的风拂过宋城额发,那一刻,我在心里想,多可惜。

天井里的海棠果,还没有熟啊!

第239章

三国志有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到我这里应该改成:士别三月,记得换短袖。

我离开时是五月,路上还有穿外套长裤的行人。回来却正赶上三伏天,太阳晃人眼,整座城市活像个烤炉,地面简直热得可以煎鸡蛋。

即使天气炎热,我的心情也一直很愉快。

杨柯作为一名铁杆狗腿,秉承着送货上门的理念,没过问我的意见,试图直接将车开到杨沉的另一处房产。

我半路发现道不对,并未生气,只是笑了笑:“杨柯,能耐大了。”

他给出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许哥,外头太热,咱先别急着回家。杨哥也挺想你,先跟他见一面呗,省得到时候两头跑,身体受不了。”

关于陆长柏的情况,我的确需要和杨沉对接,他说得也挑不出毛病。

我向后一仰,语气轻松:“我当然会见他,但在此之前必须取个东西。这件事很重要,你最好别自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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