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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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地上的甘时吟听见来者的动静,费力的动了动身子,最终却没有力气起身。

萧盛欣赏了片刻这个以往一身戎装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此时像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美妙情景片刻,颇为愉悦的对周遭侍卫点了点头,侍卫心领神会,其中一人对着他的背毫不客气的踹了一脚。

别装死,我家王上来了,还不快快磕头行礼。

另一侍卫则半点不留情的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甘时吟重重咳嗽了几声,拼着全身力气朝后挪了两步,堪堪倚在了墙壁上才保持住身体的平衡。

他抬起头来与凌国至高无上的帝王对视,哪怕血污这面,脸上满是伤痕,朝人看去时却依旧是清凌凌的一双眼,仿佛他此刻并不是什么饱受折磨的阶下囚,依然是那位银枪白马的少年将军一般。

江学坚甫一与对方的眼神对上,心中却如翻江倒海般一震,这小子的眼神中,有戏。

流于表面的是粗略的演技,可眼神流转之间都全无纰漏,仿佛本人于角色早已融为一体一般,那此人的演技便只能用出神入化一词来形容。

而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绝不是一个花瓶能能在一夕之间琢磨出的东西。

仅仅开演后的一个照面,他便知晓这个年轻人绝不简单,之前是自己低估了他,不过节目仍在继续,他只得按捺住心中的惊诧,继续将戏走了下去。

昔日孤有缘得见小甘将军一面,铁甲银枪,英姿飒爽,好不威风,怎得今日却落得如此狼狈的境地?

甘时吟想开口说些什么,肺部却突然传来一股剧痛,他捂着心口剧烈咳嗽了两声,哪怕清了清嗓子,声音依旧粗嘎难听。

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小甘将军此言差矣。萧盛悠然开口。你的谋略武功,天下无双,如今被贼人出卖,最终落入我手,当真是可惜异常,不过小甘将军可想知道,出卖你的到底是何许人也?

靠坐着的虚弱青年没有答话,朝他看过来的眼神却骤然犀利了起来。

也罢,现下你这般惨状,我也不妨将事实告知于你,你那份攻城计划百密而无一疏,本该能够大创我军,也正因着这份计划的重要性,你只呈现给一人看过,小甘将军聪明如斯,剩下的该不用我言明吧。

萧盛每说出一句话,甘时吟眼中的光便灰败下去一分,及至最后一字落定,他的眼中只剩比死去还绝望的空洞。

他怎会不知道呢?这份计划倾注了他无数心血写就,而他生怕哪个环节出现任何纰漏,从始至终便只呈给一人看过。

那便是夏国皇帝,他鞠躬尽瘁的好主公。

功高盖主的道理他一直都懂,可他对夏国的忠心数十年来众人有目共睹,而为了减轻皇帝对他的猜忌,他自八年前主动请缨镇守边疆后,再没回过京城一次。

哪怕边疆环境艰苦,荒无人烟,八年来他也一直恪尽职守,从未有过一丝松懈。

一个人,一杆银枪,一匹骏马,孤独而又认真的活着。

谁知哪怕他忍让到如此地步也不能打消高位上那人对自己的猜忌,以至于对方竟能毫不顾忌战场上瞬息万变的局势,哪怕断腕也要将他除去。

这些年的固守和坚持仿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或许从始至终捧出一片真心的,只有他自己一人。

昏暗逼仄的大牢中,甘时吟蓦得仰天长笑,笑声中却透出无限的悲怆与凄凉,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随后他呕出一大口乌黑的血,在前几日的严刑拷打中,他的这幅身体早已千疮百孔。

萧盛欣赏够了对方一片绝望情态,这才施施然朝他走近一步,语气变得亲切又和蔼。

既然小甘将军已经知道真相,何不趁早令觅明主?孤十分欣赏你,只肖你说出夏国边陲防守的最薄弱处,孤可以许你高官厚禄,良田万顷,倘若你愿意,我泱泱凌国的镇国大将军之位,也一并许你,不知小甘将军意下如何?

于一个将死之人而言,这番话无疑是莫大的诱惑,而甘时吟闻言后,果不其然将头低了下去,似乎在认真思考此举得可行性。

萧盛大喜过望,只等着对方一口答应。

可谁知片刻之后甘时吟抬起了头,眼中复燃起一片坚定的光。

我拒绝。

他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如同一道惊雷一般砸在萧盛耳中。

萧盛原本志得意满的笑凝固在了嘴角,他愣怔了一瞬,随即不敢置信般诘问甘时吟。

事到如今,你还愿意替那位昏君卖命?

我有我的道义。甘时吟毫不示弱的同萧盛对视。我守着的是夏国八千里浩荡江山,是延绵不绝的国祚,是举国黎明百姓。高于我区区性命的东西比比皆是,我又怎会为了一时的荣华富贵,放弃我秉持了一辈子的道义?

他说这话时虚弱的几乎直不起腰来,可萧盛却仿佛投过他羸弱的躯壳,瞥见了对方一杆风雨也压不折的硬骨头。

好,好!萧盛怒极反笑。小甘将军忠肝义胆,孤实在佩服,不过孤也不妨告诉你,前些日子孤遇见了一位南疆异士,此人手中有一味奇特蛊虫,只消他用术法催动蛊虫爬入人脑部,片刻之后便形同活尸,有问必答。我倒要看看,是小甘将军的骨头硬,还是这位术士的手段硬!

萧盛怒气腾腾放下一番话,一拂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待其他随从跟着鱼贯而出,狱卒重新将他的牢门落锁后,他看着墙壁歇整了片刻,似乎攒足了力气,便慢慢爬向了那处稻草堆。

他在稻草堆里摸索片刻,很快便找出一块小小的瓦片,那瓦片边缘原本十分粗粝,这几天在他的打磨之下,已经凸显出了一个尖锐的棱角。

他呆呆的注视着手中那半片残破的瓦片。

他出身将军世家,三岁读诗词,六岁习武艺,十四岁时便能替父亲领兵出征,一杆银枪使得虎虎生风,万千敌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而此刻他意识混沌,诸多前尘旧事都再回忆不起,脑海中却越发清晰起来的响起了自己当初打定主意从军的誓言。

我甘时吟愿凭手中七尺□□,守夏国万代繁盛!

当时正是年少,意气风发,也轻易愿为一个许诺献出自己的一辈子。

他不再犹豫,举起手中那片瓦片狠狠抹过颈间。

随着他的身体缓缓倒地,那杆凛然矗立的青竹,终究还是摧折了。

聚光灯此刻缓缓暗了下来,全场却鸦雀无声,数以百计的观众犹自沉浸在一股难以自拔的悲伤情绪中,观众席上间或还会响起几声抽泣。

直至狄言带头站起身鼓掌,所有人才如同顿悟一般跟着拍起手来。

演播厅里霎时响起了如雷鸣般掌声。

而沈忱此刻依旧躺在地上,他入戏太深,此刻还没有完全将自己的情绪拔出,只得用手捂住怦怦跳心口,微微喘息着缓解那一阵强烈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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