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4)(2 / 2)
月老在相思树下替有缘人缔结姻缘,系在尾指上的红线哪怕隔山隔海也会引二人相聚。但罗锦年与宋凌,本是无缘也无份,只因奈何桥边罗锦年突然回首,从此一眼惊鸿,一眼沉沦。
没有红线又如何?沿途曼珠沙华正开得浪漫,谁言死灵之花做不得红线?
这二人的缘分是从地府强求而来,注定从生到死都纠缠不休。
宋凌其实已经恢复意识,他腿疼得厉害,溶骨症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连晕厥都是奢望。溶骨症是最凶恶的刽子手,它要你眼睁睁看着它是如何将你的血脉骨骼一点一滴蚕食殆尽。意识的疲累与肉体的折磨让宋凌游离在清醒与疯狂的间隙,他费力掀开眼皮往上看,春光正朦胧,罗锦年跳跃的碎发与透明的小绒毛,一切的一切都如此美好。
他靠在罗锦年胸膛上蹭了蹭,心说,罢了,天赐美梦岂敢辜负,沉沉陷入梦乡。
小连山船坞,罗锦年包的画舫早已经到了,船翁收了船资自去上岸快活,而今船上只剩下王矩和小栓子二人,王矩先领着小栓子上小连山上游玩,阴差阳错的并未碰上罗锦年。小栓子在山上又跑又跳,肆意挥洒精力,直到累得手指都动弹不得才依依不舍的下了山。
此时已是睡沉了,只剩下王矩并个船工看船。
王矩坐在船头与船工下象棋,画舫靠着小码头停,岸上是条平坦阔道,两侧有打着绿头幡子的酒屋,支着排排红炉煮茶的茶摊,还有供行人歇脚的小棚子。游子与带着帷帽的仕女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好不热闹。
路至尽头,便是绵延起伏的小连山脉。
王矩分了心,一半落在棋盘局势一半眺着小连山。
突然间王矩手上把玩的象棋啪一声落地杂乱棋盘,与他对弈的船工本已处在劣势眼看即将落败,如今棋面一毁大大松了口气,拱拱手道:谢过王老手下留情。
王矩一言不发,船工心起疑窦试探着又唤了声,王老?
王矩看着自道上步步向船坞靠近的身影,心肺险些停跳,那半身血半身泥怀里还抱了具尸体的人除了罗锦年还能有谁?他心中除了怕和忧还生起股宿命般的终于来了,这不尊孔圣,藐视纲常的小瘪犊子终于犯下人命官司!
王老?王老!船工连唤几声,见王矩仿佛成了尊泥菩萨眼珠子都不带动只直呆呆盯着个方向瞧,船工收回目光嘴里嘟囔,看什么呢?也顺着王矩视线看了过去。
泥菩萨抖了抖泥又有了人气,王矩后脑勺仿佛长了个眼极其快速的捂住船工眼睛,想了想又松开,顿生无力之感,是了,小瘪犊子杀了人一身血也不换身衣裳,还抱着尸体招摇过市,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凶犯。
听岸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这热闹可够大。
王矩心里告罪,至圣先师原谅则个,学生与那凶徒断无半分关系。
罗锦年眼尖,老远就瞅见王矩站在甲板上探头探脑不知在看什么,他被胆大包天的泥巴腿颠下了坡吃了一嘴巴灰,又被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不分青红皂白插了一刀。按他的脾性能忍到现在已是侥天之幸,当下一股邪火往外窜,冲船头站着的王矩喊道:王老儿!你还在看哪门子热闹,快些叫几个人下来帮忙。
王矩听见他喊背脊瞬间一凉,眼瞅着岸上的人用惊恐的眼神向他看来,手忙脚乱的拽起船工,一叠声的催促:快些开船,快些走!
船工又不傻,他是见过罗锦年上画舫的,心里敞亮,船上这个和杀人那个是一伙的,哪肯趟浑水,当下挣开王矩的手,撒腿就跑。
笑话,此时不跑等王家来人打他个同流合污之罪下大狱吗?
王矩由他跑,五官瞬间扭曲威胁道:租赁商船需去船行签订合同,合同上按了红签了字的是他!王矩抬手遥指罗锦年。
船工仿佛被点了穴,不动了。
你只管丢下我老头子跑,实话告诉你合同如今在我这儿,待我被官府逮了去头一个就供你们出来!王矩纯粹是在诈他,他们好大个反贼窝又怎敢留下真实信息,合同确实签了,不过用的乃精心准备的假身份,王矩仗着船工不知内情,恫吓威胁毫不手软。
船工回身狠瞪王矩,也不再废话起了锚拿出船桨玩儿命似的划。
他们这艘画舫排量小,拢共船舱也就二篷,很快画舫当着罗锦年的面儿跑远了。
岸上游客早被罗锦年吓得做鸟兽散,此时只剩下寥寥几个不怕死的蹲在角落里看戏,罗锦年抱着人老神在在的等在岸边,见王矩跑了也不急,仿佛笃定王矩会回来。
果然,画舫不过走了三射之地,又灰溜溜掉了头转回来。
王矩从船舱里露出只眼睛,咬牙切齿道:快给我上来!
罗锦年像是不怕死,慢悠悠抱着人往舫上走,到了甲板上还转身冲岸边藏着看戏的几人露出个连牙带齿的笑。
自以为潇洒又英俊,可他忘了考虑他此时尊荣,和恶鬼的差别只有一点能不能喘气。
围观几人被他笑的胆战心惊,以为这疯子杀疯了神,还要提刀来砍,当下吓得屁滚尿流,夹着屁股逃命去也。
进了舱将人放在小榻上,罗锦年半蹲下守在榻边盯着人发呆,一时咬牙,一时又偷笑,捏了捏那人脸颊,肌理滑腻好似极品丝绸挂不住手。罗锦年捻了捻指尖仍觉不过瘾,趁着人熟睡又上手去捏,直到把人掐得两颊通红才意犹未尽的罢手。
他也累了,干脆盘腿坐在舱里,下巴搁在小臂上盯着睡颜恬然的人嘟囔道:你刺伤了我,该怎么赔
王矩靠在舱门见他作态,喃喃道:真疯了,冲具尸体发*。他越想越害怕,曾听说有那么一类人,生来就有怪癖,不爱活人只爱死人。小景这小子再标志的姑娘送他跟前来,他也总有话贬姑娘的不是,一时说鼻头生得大,一时说额心生得短,总之没一个能入他眼。
莫非他是不爱能喘气的?王矩倒一口凉气,这也太怪了!
但尸体总这样摆着也不是法儿,王矩默念明王心经给自己壮胆,眼一闭心一横走进舱内,说道:小景你看这尸体怎么处理,是烧是埋你总得给个说法,还有那凶杀地你处理没?说着他又泄了气,罢了,这么多双眼睛瞧见你,处理了也没用,你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杀人犯,我们还是趁着官差没来赶紧回柳州罢!
罗锦年听了王矩这番话,险些气笑了,转过头,王持正,你还是不是人?
第153章 再相逢(四)
想王矩也是喝着圣人墨长大的正经儒生,后来更是做了父母官,但杀人放火,抛尸逃命从他嘴里说出来怎和喝水吃饭一样容易?罗锦年向来如此,从不觉得自己会错,我错为他错,他错乃错上加错!
当下就站在制高点指责起王矩,一时也忘了分说人是活人,没死,能喘气。
王矩也很不服,心说,龟儿子捅了天大的篓子,老子给你想方设法擦屁股,还数落起老子来。
两人唇枪舌战你来我往,王矩冷笑道:对,老夫确实心黑老夫认了,可惜远比不上小景公子你滥杀良民。
罗锦年终于反应过来,争了半晌却是牛头不对马嘴,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但他见王矩脸黑如炭的模样只觉有趣,也不说实话,还装着样子哄骗王矩。
直到看见小老头浑身发抖,似是马上要撅过去才话锋一转笑道:王持正啊王持正,你真是老瞎了眼,辨不清是非忠奸。罗锦年说着指了指自己肩头上正插着还在淌血的匕首,你看好了,我才是那苦主,这人突然冲了出来拔出匕首就刺,完了事还两眼一翻晕了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