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章(2 / 2)
看大家有些被说服了,游缑趁热打铁的说道:“别说那些人,就是咱们这些党员,谁能够靠自己写出跟文青的这篇东西一样水准的报告来。既然都写不出来,那就看谁能先理解。萝卜快了不洗泥,剜到篮里就是菜。”
这话虽然是正理,听上去却充满了一种让人无可奈何的味道。华雄茂倒没有太反对。倒是齐会深不太能接受。齐会深知道,陈克希望能够召集到一大批能够认识到人民革命意义的同志。而且陈天华不就理解了人民革命的意义么?这次社会调查的本意也是如此,通过对社会现实的分析与调查,让倾向于革命的青年们能够自己发现矛盾,然后能够非常有效的扩充党员。游缑的这个说法虽然有道理,不过这并不是陈克和齐会深本来的希望。
齐会深不说话,华雄茂也不肯发言。党会就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之中。打破沉默的又是何足道。“我来说两句吧。”
看着稍微有些发怯的何足道,游缑给了何足道一个鼓励的笑容。何足道粉嫩的小脸微微一红,胸膛倒是挺了起来。
“我跟了文青的原因大家都知道。文青先生和游缑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才是我一定要跟了大家的原因之一。自从入了党,我觉得文青的话我能明白,而且非常有道理。但是你让我自己去想出来这些,我这辈子都想不出来。文青先生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他认为他能做到的事情,咱们也能做到。我是认为,咱们以后能做到,现在做不到。现在我们只要能够找到和我这样,能够理解文青先生的话,而且愿意跟着文青先生一起走的人就好了。”
何足道本人一直是个乖宝宝的形象,从来没有讲过什么自己的观点。今天这么一席话已经是非常积极主动了,虽然大家听起来,何足道仅仅是出于对游缑的支持才这么说的。
人民党的党内民主可以说是现在各个政党当中最强的,不过无论什么组织,都会有所谓的“资历”问题。这个无关于党纪,而是一种非常现实的人类本性。何足道既然以前没有什么重量级的表现,现在他的发言也不可能立刻就能够起到引领方向的作用。不过党内民主的气氛毕竟建设了几个月,大家也都开始思考何足道的话。能让众人对地位相对薄弱的何足道有这样的重视,已经足够证明陈克的努力起到了相当的作用。
人民党当中,何足道的地位还不是“最低”,秦武安的资历更弱。看到何足道的表态,秦武安也受到了鼓励,“我要求发言。”他说道。
看到作为本次会议主席的齐会深点点头,秦武安才说道:“大家觉得我这个党员还合格么?”
齐会深很聪明的一个人,听到了这话,就已经知道秦武安什么意思了。果然如同齐会深的预料。秦武安支持何足道的观点,他表示,现在需要集结的就是服从党的纪律的合格党员,而不是陈克这样出类拔萃的革命家。游缑的建议就很有道理了。
齐会深扭头瞅了华雄茂一眼,正巧华雄茂也瞅过来。两人的目光里面都有些无奈。本来齐会深的想法是,这件事他和华雄茂两人定下调子,然后按照这个基调来走。但是现在的这个情形,按照人民党的组织纪律,少数服从多数。现在已经明显是三比二,投票表决的话,游缑的新计划稳胜。
对于有可能投票表决失败,齐会深还真的不太在意。问题在于,如果表决通过,那么就是彻底推翻了陈克最早的规划。而且陈克当时的规划,还真的不是表决结果,仅仅是他提出的一个意见。所以新的表决一旦通过,这就是党组织的决定了。按照陈克一手建立的人民党组织纪律,即便是陈克本人回到上海之后,在党内没有进行新的讨论表决之前,他也必须服从这个决议。对这件事,齐会深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不对头。
齐会深现在面临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如果坚持对陈克既定方针的执行,首先就面临一个难以执行的局面。人民党到现在为止,还真的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呢。在陈克、陈天华还有武星辰同时离开上海的今天,齐会深和华雄茂算是党内“两巨头”,问题是,比资历,比威望,这两位也谈不上党内第二人。游缑并不比他们两位差到哪里去。如果齐会深一定要说原有的方案是陈克制定的,那不免就有“狐假虎威”的嫌疑。他本来就很在意和华雄茂之间那种隐隐的对立。个人情绪这种东西很难找到真凭实据。捕风捉影是要不得的。而且陈克固然有这样的计划,但是党内纪律是被反复强调最重要的,而且党内纪律也是陈克制定的。如果有人这么提及,齐会深立刻就会陷入自相矛盾的局面。
就在齐会深考虑的时候,就听游缑说道:“那么我们就这个问题表决吧。”这是齐会深最不愿意听到的一句话,但是按照组织纪律,游缑既然提出表决,那么只要还有一个人同意,那么就必须表决。果不其然,何足道支持了游缑的提议,“我同意表决。”
游缑、何足道、秦武安,都举手表示了同意。华雄茂沉默良久,也缓缓的举起了手。最后上海的党组织以四比一压倒性的优势,通过了游缑的提案。
陈克并不知道此时人民党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党内民主决议诞生了。当然了,即便陈克知道,他也绝对不会生气的。此时,陈克、陈天华与辜鸿铭相谈甚欢。辜鸿铭人清瘦,枣核一样满是皱纹的皮肤现在因为高兴,倒有些荣光焕发的意思。他懂拉丁语,听了陈克关于标准汉语拼音发音的详细解说之后,辜鸿铭先生真的是大喜过望。干脆和陈克谈起了汉语拼音推广问题。当然了,汉语拼音的推广其实没啥问题,也就是一个如何推广的方式而已。京师大学堂既是全国最高学府,又是国家最高教育行政机关,统辖各省学堂。辜鸿铭先生身为教习,自然有的是办法。陈克对于辜鸿铭先生的热情能够理解,对于这些推广的效果却没有任何幻想。新中国的汉语拼音推广,是依托了义务教育体系的完善而进行的。即便如此,没有广播,电视的发展,没有网络时代对于文字输入的巨大需求,汉语拼音也不会有如此深刻的影响力。
当然,陈克不会傻到把这些东西说出来。他只是很淡定的迎合着辜鸿铭先生的发言。后来的话题就逐渐从发音转到了翻译上,陈克坚定的支持以拉丁语的意译为固有名词翻译基础,一个重要的举例就是“地中海”。地中海这个名词,对于中国人来说,看了就能够想象到陆地中间的海洋,而且拉丁语中,地中海这个词也是由两个字根,“大地中央”和“海洋”组成的。陈克看过一些文章,据说有些爱卖弄的“公共知识份子”,傻瓜一样的热爱音译,对于外国的固有名词,他们完全按照音译来走,弄得地中海这个非常精妙的翻译名词变成了一个由长串发音奇怪的汉字组成的名词。陈克对此相当反对。
辜鸿铭先生对陈克的意见很支持,他本人就是一个坚定的传统文化的支持者。大家的话题又转到了陈克的书上。辜鸿铭先生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指出了陈克书中多处强词夺理的地方。至于书中那些不严谨之处,辜先生明确表示,因为这些不合理的内容过多,需要写本“勘误”出来。这个工程有多大,陈克和陈天华心知肚明。陈克其实读史书不多,《史记》和《三国志》这些还好,他看《资治通鉴》的时候,干脆能看着看着睡着了。陈天华在这本书的撰写过程中,全面负责史料整理工作,他最有发言权,一老一少针对这个问题讨论起来。两人旁征博引,说的兴高采烈,听得陈克昏昏欲睡。最后两位有了个结果,就是辜鸿铭先生建议组建在京师大学堂的学生中间组建一个专门的编撰组,把这本书给完善了。对于辜先生能给陈克这样的面子。不用说陈克,就连陈天华都有些动容了。
“文青,严先生把你的书一气寄过来五套,我在图书馆里面放了三套。刚放进去就被借阅一空。我这次请你过来,想让你开一个讲座。不知文青意下如何。”
能在北大的前身,京师大学堂办讲座,这可真的是一大光荣。陈克到没有欢天喜地,相反,他觉得有些隐隐的胆怯了。如果是讲革命道理,陈克不怕。如果是讲社会构架,经济运行,陈克也不怕。他担心如果学生们针对历史问题和自己纠缠起来,就陈克自己那三脚猫都不如的历史水平,肯定要丢人现眼的。但是来北京的目的就是要发展同志,讲座是一个非常好的平台。陈克壮着胆子答应了。
“那么明天开始如何?”辜先生问。
“一切听凭辜先生安排。”陈克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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