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124节(2 / 2)
然而情势使然,又不得不如此。她也抚着余盛的小脑袋说:“真是个俊俏的孩子。”出手给了余盛不少见面礼。余盛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兼之在公孙府见的好东西多了,这样的珍宝并不能晃花他的眼,他还算沉着,满心想着章晃。
这个“反派”却与他想象中的不一样,章晃此时还是一个少年,清俊,雅儒,带着一股与世无争的味道。与余盛的既定认识完全相悖,他的想象里,章晃应该是一个丑陋的骄横纨绔才对!
一切的一切,都与他的认知不同。余盛不由得惶恐了起来,听到燕王妃要见乔灵蕙,他着急地说:“阿娘不能见风的,不能挪动!”
一句话,惹得女人们都笑了起来。钟秀娥欣慰地说:“你娘没有白养你一回,你去看你娘吧。我们在这里说话。”
余盛心中的危机感前所未有地高涨了起来,他仰脸一看,外婆的笑容是慈祥的,再看看金大腿一丝没变的表情,扭过头来,看到燕王妃也是一脸得宜的微笑,没来由一阵的恐慌。仿佛就在突然之间,他领悟到了处境的危险。
他以为有金大腿护着,他们全家都可以高枕无忧。到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母亲,也不过是双方势力交锋中间的炮灰而已。哦,金大腿重视他们,他们比炮灰要强不少,但是也无能为力,他们就像是两只巨大的、正在咬合的金属齿轮中间的核桃。单讲核桃也够硬,但是夹在金属齿轮中间,只有被碾碎的份儿!
余盛的心里猛地涌了一个念头:我不能再这样鬼混下去了!
~~~~~~~~~~~~
心里有了盘算,余盛被领去见乔灵蕙的时候就显得无声无息,他不抗议也不兴奋,像被贴了张跟随符一样,跟着丫环去了乔灵蕙房里。
所以他不知道,公孙佳与章晃的交谈还挺顺利的。
公孙佳生来什么都不缺、什么都多,表哥自然也多。章明身为她表哥中的一员,也要抽空投一只眼在表妹身上。原本燕王妃是带着章晃到延安郡王府上串门的,近来燕王妃跑延安郡王府也跑得勤,章明心知肚明,这是因为延安郡王执掌京兆,燕王妃是拉关系来的。不过宗室之间又哪里分得清楚呢?他也不拦、也不拒绝,只默默陪着母亲,以防有什么意外。
今天是巧遇到乔灵蕙生了孩子,公孙府派人跟姨妈报信,燕王妃顺势跟着钟英娥来走一回亲戚。
章明还记得章晃问过他表妹的事儿,于是责无旁贷,硬是跟着过来了。鬼知道他还有一府的破事要收拾,钟英娥本来要带章晴来的,对章明道:“我们女人家的事,你掺和进来做什么?”
章明道:“我护送您和妹妹。”坚持跟着过来了。
余盛磕完头被带了下去,公孙佳以家主的身份接待章明、章晃,钟秀娥接待的才是女眷。于是便出现了钟秀娥接待王妃、公孙佳会见世子,分处两地的情景。
章晃很随意地说:“听说妹妹府上搜罗了好些图书,正想借阅。”章明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隔在表妹和章晃中间,严肃地说:“那就一同去吧,我也想找两本书呢。”
公孙佳在章晴择婿上的表现,已显出她不是一个无知少女。她有没有城府是一回事,表哥能不能放任表妹跟一个别有用心的少年相处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章明可分得清楚,他板着脸,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插话。
章晃是个清秀的少年,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也不介意章明这般表现,仍是含笑与公孙佳讲话:“那就一同去,我们兄弟少不得要叨扰了。小时候还见过几次,这二年见得倒少了,这一见面就要饶了妹妹的东西去。”
章明道:“你们都长大了。”暗示要避谦。章晃轻轻地笑笑,转过头来与章明说:“听说阿姐要订婚了?”章明的脸颊不再那么紧绷,点点头:“阿爹已经具本为阿姐请封了。”
章晃道:“阿翁会准奏的。”
两人不咸不淡地说着些家常,章晃也偶尔问一问公孙佳:“近来秋雨多,妹妹可还安好?”之类的。
公孙佳也只当不知道这位爷已经在自己家那园子里包了很久的场,白给她送了许多钱帛,也是和和气气地说:“有劳惦记,还好。”
三人说的全是官样文章,一点有用的讯息都没有的样子,从章晴订婚扯到了李侍中这两天生病了,又扯到李岳新写的一篇文章。公孙佳道:“是吗?我不大爱看那个,八郎写的杂记挺好看的。”
章晃就向公孙佳讨了一本:“头先两本我看过了,第三本总是找不全,妹妹要是有,给我一本吧。”
公孙佳命人去取书,章晃也就势谢了。章明看这不是“借书”,不用还,以后交集也少,默不作声地没有拦着。他虽然严肃些,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否则不足以当王府半个家。燕王府那点意思他明白,但是公孙佳是绝不可能外嫁的,当表哥的肯定要给表妹维护好这点利益。章晃既然没有留个“还书”的尾巴,章明也就不特意点明,免得弄巧成拙。本来小姑娘没什么想法的,他一表现得过激,倒让表妹过份关注章晃。事情就不好办了。别家闺女有钟意的人,可以强行嫁了,还能打一顿关起来,或者送去出家。公孙佳,不行。
章晃看起来规矩极了,接过了书,道了谢,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讲。燕王妃那里,与钟秀娥姐妹的俩闲话家常也说得差不多了,到了离开的时候,命人来唤章晃,章晃才与燕王妃离去。
章明自觉自己这事干得不错,目送了燕王妃母子离开,临行之前很严肃地提醒公孙佳:“你与年轻男子相处,一定要谨慎!”他不太好意思点章晃的名,又想像章晃这样的人一定不少,还是从根子上杜绝的好——他提醒公孙佳。
公孙佳道:“好。”
章明仍然带着点担忧地侍奉母亲、带着妹妹回家了。
公孙佳这里,钟秀娥也看出来门道了,送走了客人,娘儿几个在乔灵蕙的床沿上一坐,就说:“他们疯了吧?这他娘的是要吃绝户吗?做他娘的春秋大梦,过两天我就去东宫找表哥去!”她非得跟太子告这一状不可!
乔灵蕙也很生气:“这还都是亲戚呢!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就为着这么点子贪念!”
公孙佳道:“阿娘也先不要动,阿姐也先不要气,我自有主张。”
钟秀娥与乔灵蕙一齐问她:“是什么?”
公孙佳摇摇头,她要等等看,看这天子父子兄弟是个什么意思。她不能一直等着,把自己的血肉都奉献完了,还等不到皇帝一个确切的回音不是?太子那里也是这个意思。她为了袭爵可以付出极大的代价,这没关系。但是至尊父子也得给她划下个道道来,“这一茬”到什么时候才能算完?是熬到纪家完蛋,还是熬到别的什么时候?
用燕王父子做一个刺激,也是不错的选择。且看太子怎么说吧!她已经为广安王平息了后宅的不少破事,怎么也要得到一个允诺才好。
公孙佳就安心地等着,等到乔灵蕙的儿子满月,她在府里摆完了满月酒,才让乔灵蕙带着儿子回婆家。满月宴,即使公孙佳还在守孝,也比乔灵蕙在余家办酒风光得多。燕王妃也来了,理由是之前来过,现在又想起来了,于是乎又过来了。
燕王没有到,章晃理所当然地陪着母亲来了。公孙佳也得履行着家主的义务,出面接待章晃。这回没了章明隔在中间,章晃仍然是一派的恬然,含笑道:“他们净瞎想。”
“嗯?”
章晃摇摇头,说:“你是个聪慧的姑娘,又哪里会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呢?他们是白白的打着如意算盘,琢磨着什么人与你亲近,”说着,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对公孙佳挤挤眼睛,“你依旧叫我表哥好了,不必拘束。我知道,有人想要你我结姻,害!他们想多了。咱们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公孙佳也笑了。
章晃又将脑袋压了压,小声对公孙佳说:“咱们就装不知道,往后我要被念得烦了,又或者读书厌了,还请收留我,赐一片清静地儿躲一躲。你那园子,给我留一处屋子,你只管收府里的钱,如何?”
公孙佳后退了半步,仰脸笑了,初冬的雪铺在她的背后,这一笑,欢喜得仿佛能将冰雪销融。
章晃道:“八郎的杂记我读完了,可有旁的游记吗?我总在京里,哪里都去不得,只得看这些个解闷啦。”
公孙佳道:“有的。请。”请他引到外书房,让他自己挑书去。
两人一来二去,往来渐渐频繁,天气也愈发的冷的。今冬雪大,京城里也压坏了不少房屋,公孙佳的田庄上也有庄户的房子不结实压坏了的,她又要处置此事,又要预防接下来的大雪。
将这些事安排妥当之后,公孙昂过世两周年的日子又快到了。今年与去年又有所不同,郑须亲自跑了一趟,传了皇帝的口谕,问公孙佳是否还整理出了新的战例、图册,让她献到宫中。
公孙佳将准备好的图册装到一只锦盒里,带着人跟着郑须到了宫中。
皇帝仍然是在偏殿里见的她,平静地看着公孙佳舞拜,将锦盒献上。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让公孙佳起身,先不赐座,反而是问道:“还借了书给燕王世子?”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