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16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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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就出在“应该”上了,这个“应该”是账面上的,平常日子没有急用它显不出来,一有突发情况就麻爪了。

“库存总有损耗,每年都有定额,不巧今年要的又多,就差了些。只好往下摊派补足,谁曾想,下头办事的办岔了……”吴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收税的里正亭长、衙差之类,按例会收取些回扣,县衙里也有点回扣,层层盘剥就是层层加码。开国之初,这些加码并不太重。可谁叫就赶上急用了呢?

这就是赵司徒所担心的问题,纪宸这人不管不顾,只管立功不管消耗,担子都压到后方去了,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事。抽丁、缴粮、贪墨,三管齐下,百姓的活路可就不剩几条了。

当然,由于经过了变乱,只要还有一口气吊着,一般人也不会想造反的。不合这中间又有一段故事:“本县有几家富户,其中张、王两家有些恩怨……”

这也是日常的剧本了,一地之豪绅,既有密密麻麻的姻亲关系网,也会有些“世仇”,公孙佳自己就在网中,很明白。她点了点头,吴明续道:“张家有个孩子叫张世恩,阴鸷狠毒又有城府,天生的不安份,王家与县吏相熟……”

就是一方借着官府的势,趁着军国大事的摊派要治另一方,这个情节公孙佳也挺熟的,她又点了点头。不用说,张家被整了,张世恩一个乡绅子弟,脑子有、读过书、本地望族也有人望……多好的一个造反的苗子啊!

本来,只是不大活得下去的人,被张世恩借机一煽动,这火就点起来了。张世恩自己就是县中富户,知道不少内里门道,打了县衙、守军一个措手不及,将县城洗劫,杀了好些官吏和百姓。

不过公孙佳还有疑问,她在单良发问前说:“他为什么不告状反而是要造反?你们是不是带得他太狠了?”

吴明眼泪落了下来:“天地良心!他就天生不是个好人!好人怎么会造反?”

公孙佳的嘴角抽了一抽,说:“如今县里是谁主事?附近州府呢?”她这一路走来,也与当地官府打过交道,那些地方的官员都还正常,鬼知道这个破地方怎么就这么乱?

吴明道:“本县县令幸亏逃得快,才得向朝廷密报。县令奔波操劳,已是抱病在床,命小人来拜见君侯,听候调遣。”

公孙佳道:“先带他下去休息。”

她别的什么也没问,吴明很奇怪了,为何不问粮草储备人丁城防之类?吴明却不知道,他才被带去休息,公孙佳就在后面大发雷霆:“当我傻的吗?!朝廷征丁又征粮才让百姓生活困苦为奸人所趁的,小吏苛刻才逼得人活不下去,张世恩天性凶顽利用了百姓。如今兵去了北方、粮也没了,小吏被张世恩杀了,就剩一个张世恩等着我去杀!灭了张世恩,本地就再无恶人了?从此风平浪静,他们又能作威作福了?”

不管哪一条,但凡其中有一条里有一个好人,这场仗就打不起来!

她话一说完,谢普先赞同:“是这个道理!吴明满口推诿之辞!只是不知实情为何?那几个俘虏……”

俘虏又过了半天才问出情况来,与吴明说的大致相同,细节却又全然不同。照俘虏的说法,张世恩是个极明白人,是张世恩说的“任人鱼肉只有死路一条,搏一搏兴许还有生路。”他们不是“乱党”、“匪类”,都是好人家的百姓,都是想安定的。

他们只是“想活到善恶得报的那一天”。

要不是才被突袭过,己方还死了人,公孙佳都要相信了。

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懒得拨出来了,摆摆手,命人将俘虏拎了下去,说:“来吧,都说说。”

容持应声说:“能惹出这许多乱子,此地官员无能!”

钟佑霖就很紧张:“那怎么办呀?”

他们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平素也挺有教养,不是爱抢话的人,只是太紧张了,公孙佳瞥见他们的脸上还透着点兴奋的红光,知道他们现在说话都是在凭着一时上头的劲儿胡扯。没太放在心上。

还是邓凯、黄喜、尚和等人说话比较靠谱,尚和一拱手说:“他们不大靠得住了,还得靠咱们自己。还请君侯不要太信任这些人。”

公孙佳点头。

薛维抢话说:“还是先派斥侯进城看看吧。还有周边的各府各城,难道就只有本县一处是这样?”

荣校尉正在擦手,说:“已然派了。”

单良补了一句:“既是围剿,各知府、县令就该来拜见君侯,已派人召他们前来了。”

公孙佳本来的方略就是钉住四界,将匪寇困死在包围圈里,然后收紧,直到闷死,这是很没意思的平推,需要各府配合。现在,如果地方官不太靠谱,这个方略就要打折扣,她得考虑到自己一个人上要怎么办,头一样就得把各知府扣手里。

接下来么……她看一眼谢普等人,要看这些人的人脉,以及……尚和等人与各地的本地驻军之间的交情了。

公孙佳道:“就地扎营,咱们先不进城。给县令移文,我要张世恩的亲族!还有那个什么王家,还有活人吗?连同县令,都给我滚过来!我行的是军令,天黑之前见不到这些人,不用张世恩,我先踏平这破县城!”

第153章 初战

下完军令, 召地方官“滚过来”之后,公孙佳话锋一转:“咱们继续。”

吴明来之前,她聚集将校是来讨论这次遇袭的情况的, 中间因为吴明的到来打断了,现在是时候说回正事了。

众人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之前说的是什么。己方的总结刚刚做完,现在是开始评论敌方了。又是薛维打头, 他说:“这个张世恩, 很快。如果是他自己领兵的话,那他是有些本事的。”

黄喜咳嗽了一声:“夸他做甚?”

薛维道:“不是夸他, 这是事实。如果不是他亲自领兵,那他手下也是有能人的, 不能过于轻敌。咱们今天都有些慌乱, 不瞒诸位, 我是有点发昏,万没想到在这个地界能被人偷袭的。是一路走得太顺,大意了。咱往后可不能这么心大了。”

尚和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他带的那也叫兵?一群无赖罢了!”

邓凯给尚和递了个眼色, 尚和哼了一声:“怎么?你小子也是经过厮杀的, 不会也这么胆小吧?”

邓凯道:“将军, 快, 是很可怕的。”

容持有点忍不住了这满营里年纪最大的也就四十来岁,再往上就没有了, 主帅更年轻, 还不到二十岁,他自己也是个年轻人,又是在讨论战争这样令人兴奋的话题,他便将矜持抛到了一边, 问道:“袭扰确实很讨厌,可只要扎稳营寨,警戒得宜,并不是什么大事吧?”

这人是公孙佳向容尚书要人,容尚书特意把这小儿子托付过来的。公孙佳不免要多费一点心,对他说:“同一个人,你们一个时辰只能打他一次,我一个时辰能打他两次,这跟你们两个人在一个时辰里分别打他,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快,不止是突袭快,他调度也会很快,捕捉战机也会很快。”

尚和也跟着点头了:“是这个道理,还是您说得明白。您也说过了,咱们的长处就是大军,不能只跟它比快,还是得拿咱们自己的长处。”

公孙佳道:“你们看,他们有多少兵马?”

众将都说:“从突袭上看不出来,从军报上来看,似乎有数万。不过,若是调配得宜,一万上下也能打出这样的局面。”

“一万,不能再多了,”公孙佳说,“邻近州府有多少人口?抽丁抽走了多少?还剩下多少?他又能蛊惑多少?”

基本上,万户可以设县,上县的户数多一些,一家男丁也就三、五个——家庭的人口多了,地方官吏为了政绩(户口数的增加)、国家为了税源也要设法给它拆成小家庭,这有个术语,叫做“析户”,即分立户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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