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196节(2 / 2)
公孙佳道:“都看看吧。”
荣校尉先看,看得脸色骇人极了。元、单二人传看了,都有火气。消息是燕王送来的,正式的公文,写的是他已与胡兵交战过了,“互有胜负”。
荣校尉点评:“他吃的亏一定更大。”
接着写,他拿到了俘虏,通过审讯,知道了一些之前朝廷没有打探到的情况。“不敢隐瞒”,所以行文,一份得给监军,让她熟悉情况,另一份必然是发到了御前。据俘虏的供述,如今的汗王之所以这么溜,是因为之前南下过。
还与前番钟源受伤的那次有关系,就是纪宸与朱罴根本就没有配合,漏了的那支胡兵。他并不是那个小王,是小王手下的悍将。主从二人逃回王庭之后,悍将辅佐小王,后弑君自立。他自己本就是将领,又深知地理,头上还没有个平庸的君主拖后腿,这一仗打得顺风顺水。
燕王虽说“互有胜负”,字里行间却透出来对方打得挺好的意思,可见荣校尉的点评是对的,燕王吃了亏。吃了亏的燕王是绝不会为纪宸隐瞒的,原本他可以不这么早地告诉公孙佳,但是公孙佳这个监军,她跟纪家也是有着血海深仇的!那就没什么顾虑了,燕王提前告诉了公孙佳。
以这一封信为起点,一路上公孙佳不断地收到了燕王传递过来的消息。内容丰富,偏见必然是有的,公孙佳也从里面拣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这一日,公孙佳停在一处小县城,前来迎接的是个熟人——吴选。
手上拿着燕王的告状信,信里写着安定王真是个拉胯的小废物,面前是广安王的小舅子,公孙佳心道:有趣。
第189章 变化
薛珍悄悄地往单宇身边靠了靠, 样子有点像做贼。
单宇心下暗恼:大意了,忘了告诉她这个!
薛珍自以为动作隐蔽,其实并不熟练,一看就知道她有什么小话要问, 而且是问单宇的。跟在公孙佳身边时间略长些的侍女已经有人憋笑了, 另一些老人则面无表情, 实是见多了这样的新人。
单宇丢了一个眼风给薛珍, 止住了她的行为,故意打开双肩站得笔直。薛珍见状倒也明白了过来, 不再挪动了,表情还不是那么的平静。
吴选到了车前, 毕恭毕敬地长揖为礼:“恭迎君侯。”
单宇与薛珍上前把车帘打开,公孙佳向下一望,道:“吴瀹,很好。”吴选心中一阵激动, 他本能的希望得到公孙佳的表扬,恭谨地答道:“恪守本份而已。”公孙佳点点头,单宇却上前,出言询问:“县令何在?”
吴选道:“他押粮到燕王殿下军前了。”
公孙佳道:“扎营。”
吴选小心地问:“您不进城么?有城墙总归安全些, 馆舍已经洒扫干净, 一切都是新的。”
“不急。”
这里的县城并不大, 公孙佳带着几千兵马,县里怕施展不开,依旧是在城外扎营,她也没有在陌生的地方与自己的人马分开的习惯。扎营很快,先圈地打下栅栏,再划分区间, 大帐也立了起来,半天功夫,公孙佳就从车里移到了大帐里。
吴选身后两个小吏,心中惴惴,小心地问他:“主簿,这位君侯看起来不好相与呀,这可如何应付?万一应付不来,等到县尊回来,我们如何交待?”
吴选此时心里哪还有什么“县尊”?有点敷衍地道:“知道不好相与还不老实一点?县尊有燕王呢,你且操心你自己。”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公孙佳等闲不会去与一个县城的小吏计较,他吴选自己抢风头还来不及,也不会让这小吏出头。只是厌烦小吏找他说话,故意吓唬罢了。
不多时,单宇从大帐里出来,道:“君侯请主簿进去说话。”两个小吏挪动了一下脚步,想跟着,没走两步就被拦了下来,小吏不敢辩解,老实退了下去——拦的人刀已出鞘。公孙佳出行一向小心,上回遇刺之后就更小心了。
吴选心下一阵畅意,入了大帐之后重又见礼。
公孙佳道:“出来历练是对的,坐吧。临行前去宫里向陛下辞行,顺便去了趟东宫,你姐姐有信给你。她还托我给你捎些东西。”
吴选从马扎上又弹了起来:“谢君侯。还捎什么东西……”后一句小声嘀咕着,看起来比在京城的时候从容多了。
公孙佳有点欣慰,她一直认为吴选会拖吴孺人的后腿,今日一见,他比以前长进多了。他的样子也与在京城的时候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是宽袍大袖作风流倜傥状,而是一身青色的窄袖绵袍,黑色的官靴,一条朴素的腰带。变化最大的是表情,不再是刻意地将脸冲人摆出最好看的角度,而是正正的面对。以前的吴选,就像朵绢花,技艺高超的师傅能做得跟真花一样,却是死丁丁的没丁点儿意思,如今是鲜活多了,也多了点自信。这是一股“人”的自信,不是花魁式的以“身价”自傲。
吴选收了信没有马上看,东西也没有马上抱回去,而是向公孙佳汇报本县的情况。公孙佳这回判断各地官员的水平,第一是看“通畅”,通畅就代表着条理清晰,前头打仗呢,后头自己人乱成一团麻线,还打个屁?
听吴选报了本地的收成、人丁户口,已向前线输送若干物资之类,公孙佳一抬手:“别说虚的。”
吴选会意:“这些是账面上写的,凭谁来都要报上去的。君侯是我恩人,自当告知君侯实情。若无战事之意外,本地县令是能安安稳稳做到升迁的。然而……”
然而遇到麻烦了,这也是许多平庸的官吏常有的麻烦,他们也不全是混日子,正常的活还是干的,也有点上进心。然而官场的积弊之类不会因为改朝换代就扫除,当官的还是那么一帮子人。有些人甚至从前朝把官做到了今朝。
本地要说通畅也是通畅,但是有一个大问题——它没粮了。这是积弊,做假账倒卖,各级监守自盗这种事,绝不会因为你开国才二十年就没人敢干了。粮食保存是有损耗的,每年都有个定额,年年给它按最多的报,又是一笔。
日积月累,一任接着一任的亏空,实在不行,还有个万能的法子,一把火给它扬了,死无对证。本地县令不是公孙佳的人,也不是她任何一个盟友的人,是燕王的人。燕王走右路,他就算是坑了朝廷,也不能亏了燕王,所以这位县令东拼西凑了粮食亲自押去了燕王大帐。
公孙佳心里诧异,口气却很平淡:“是吗?他倒忠心!”如果知道是燕王的人,她肯定不能给吴选挑这么个地方。
吴选却误会,以为是她特意给选了个锻炼的地方,他在这儿可做了不少事儿,样样都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什么他都有准备。公孙佳一开口,他就能接着往下说:“他与燕王妃有些关系。”
公孙佳对军官将校的关系门儿清,这文官方面的还是差一点,说:“燕王妃也是名门淑女,不意外。你现在的粮仓里,是满的吧?”
吴选抬头,口气里带着点奇怪的惊喜:“您怎么知道的?”
公孙佳道:“你的主意还是他的主意?”
“呃,是县尊……县令的意思,虽说库里空了,可不能叫您看了着急,先给填满了,等他回来,总有办法凑上给燕王殿下的粮草。”
单宇忍不住动了动胳膊,公孙佳对她说:“你知道这用的什么法子么?”
单宇眨眨眼,道:“阿爹说过,没想到在这儿遇到了。”薛珍小声咳嗽,有点催促的意思,她想听。公孙佳道:“别急,不是什么难事,听完了你就知道没什么意思了,都是用老了的手段。”
单宇道:“是,向城中富户借粮。从前朝开始就是这样了,上头有人来查,一看,东西都在,再大的纰漏都能圆过去了。等人一走,东西一还,一切太平。可是,这粮草不济,下回……”
“加征呗,”公孙佳说,“只要不把人逼反,哼!他走了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他们知道你知道这些事情吗?”
“估摸着时日也快回来了,他也不太放心我一个人在这儿,我知道得太多,对他不好。”
公孙佳道:“阿宇,咱们就在这儿停下了,发文,叫他快点给我滚回来!叫小高带人,去附近拿几个催逼捐税的污吏,写进公文里,他怕不飞着过来!吴瀹,收拾你的行装,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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