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263节(1 / 2)
赵司翰长长地一声叹息,也不知道是在叹的什么。公孙佳道:“离您起复还有些日子,不如先看看?”
赵司翰苦笑道:“只怕不是那么好看的。这一位……唉……”他摇了摇头。
公孙佳却来了兴趣,她知道章嶟一向不怎么显眼,但是能让赵司翰有这样的表示,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她自忖对章嶟还是比较了解的,对章嶟的信息知道得应该比一般人还要多一些。宫中禁卫的副职她至今没卸,东宫的守卫是她与章明、钟源一起布置的。东宫经过一番清洗过后,新调拨的人也都是经过她的眼。
在她看来,章嶟是一个能力水平不及父祖但基本人情还是懂的人,甚至比一般人要聪明一点——当然放在太子、未来的皇帝的位置上可能不太够用。
她问:“您为什么这么说呢?我看他倒也四平八稳,大事上头也没犯过错,且也能听人劝,不是不食人间烟火。”
赵司翰认真地问:“你是这样看的?”
公孙佳想了一下:“或许小有瑕疵,倒也无伤大雅吧?”
赵司翰道:“臣子议论君主是不好的,眼下尚无实据,不过是我的一点担心罢了。我担心的是他的心性。他以前不受重视,虽然皇子尊贵,比起他的兄弟他也不显,常年陪伴陈王。”
赵司翰说得很含蓄:“位卑之人骤登高位,容易轻狂。就像无数奋力想留在京城做官的人一样,咳咳。”再说下去,就该说贺州暴发户们的奇葩行径了。
这些贺州泥腿子,有斗富的,有撒野的,有扒着乡下旧规矩不放的,千奇百怪,给足了御史们弹劾的材料。
公孙佳也听出来了,赵司翰固然会欣赏“人才”,在他眼里“人才”是极少的,剩下的还是看出身。人家也是瞧不上暴发户的,当然也对章熙引入周廷等人是比较抵触的。
公孙佳直白地说:“您不喜欢周廷?他出身还是不错的。”
“陛下引他入朝,让霍相公带他,有点欠思量了,”赵司翰轻描淡写,“他们最终还是要站在这个朝上与大家共事的。”
公孙佳灵光一现,长久以来的一个迷团得到了解答——怪不得我总想着从京城离开跑去雍邑!是因为在这儿,不可能事事由我来主导!
主次之分与利益之争是互为表里的!
为什么有些事情明明很好,做起来是有益的,并且大家也都觉得应该这样做,最终是有支持、有反对,落到了疑似党争的路子上?
因为它就是党争,它是有利益的。它就是要分个主次!不是所有的人都会为了同一个崇高的目的忍让的。同样有益,肯定是谁为主谁拿得多!下次办事还是照着这个惯例来么?凭什么别人要为你做嫁衣?
京派不愧是根深蒂固的百年望族,对皇帝主导高高在上俯视所有人的格局都不是特别的满意。皇帝当然是至尊,然而京派也是有势力的,他们是臣不是奴,士人才是真正的“江山有份”。即使不让京派主导,也得给足好处和面子,或者是造势到京派不得不妥协。
就更不要提霍云蔚了,霍云蔚在人家眼里,也不是配指挥他们的人。她公孙佳就更差了一层了。
在她的势力范围譬如军中,她怎么处置都是对的!出了这个圈儿,她凭什么凌驾在别人头上呢?
正因如此,纪炳辉与钟祥相争的时候,京派是暗中帮着纪炳辉的,这不是纪炳辉喊一句“我也是读书人”京派就乖乖听话给他当打手的事儿,这是与利益密切相关的!所以,当纪炳辉出格了的时候,京派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转与贺州派合作!
是的“合作”!合作,就得允许别人有人家自己的想法和利益。她之前与各方合作愉快,是因为彼此都没有触到底线,吸取了纪氏“利益”一条的教训。“主次”,她当时还没有看得特别明白。
公孙佳眼前豁然开朗,雍邑她还是要经营的!只是法子得变,不能自己就全部做主了,章熙才是江山的主人!要让雍邑这座城在合了章熙的要求的同时,符合自己的需要!
赵司翰在为章嶟、周廷犯愁,公孙佳却心情大好,对赵司翰道:“现在也只有周廷一人,吏部也不是那么好管的。您不妨也看看他的行事,我看,他也闲不了太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不动,自会有人逼着他动。这都是有数的。眼下,还是要稳,不可衅自我开。”
赵司翰含笑道:“你说的是。”
公孙佳这才向他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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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有了底,公孙佳回府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彭犀等人拿了修改之后的方案来给公孙佳看:“粗粗改了一下,这是稿子,您看哪里还要改?”
公孙佳先不看那份新草稿,将那叠纸往一边一放,说:“我想明白了。”
单良吃了一惊:“您又想明白什么了?”
公孙佳道:“主次。”
“呃?”单良转过眼去看元铮,公孙佳现在出门几乎都是与元铮同行,他以眼神示意元铮——出啥事儿了?
元铮但笑不语,轻轻摇头,他也只是隐隐有点感觉,具体如何又说不太清楚。
公孙佳道:“我问你们,副都是为谁建的?是为我,还是为朝廷,为陛下?”
彭犀利落地将草稿抽了回来:“下官明白了。”
公孙佳道:“不急,我再问你们,引周廷入朝廷,是谁的主意?这朝廷是谁的?要变,又是为了谁在变?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哪一件最重要?这新立的太子,他又是为谁而立?”
单良道:“还是雍邑!”
元铮犹豫了一下,说:“我还是回北边吧。”
公孙佳的势力主要还是在军中!朝廷这些破事儿,不掺和了!这话她以前说过,现在却对这句话有了极明晰的认知,知道为什么不掺和。
彭犀道:“您也不能离开朝廷,更不能对这些事袖手旁观,该落的子还是要落的,该埋的线还是要埋的。画地为牢与自裁何异?”
公孙佳道:“当然。”今年雍邑仍在建,她还可以把雍邑握在手里。等到明年,把余盛这小东西往雍邑一放,给她看家去。余盛这样的晋升是极快的,不过没关系,她自己兼着留守的职务,让余盛做个“副留守”,看家是可以的了。
而北上……
公孙佳有点踌躇,问道:“必须要北上吗?”
元铮道:“我要不去,太子一定会设法让梁平去的。太子不是一个甘于平庸的人……”
单良嘲弄地轻笑了一声,似乎在说“一个庸才”。
元铮看了他一眼,说:“他要守礼法,就不会,咳咳,可见其人心地并不纯良。他一定会笼络自己的势力的。梁平是他带出来的,军中最信任的人。不能让梁平独美于前。”
公孙佳道:“现在又没有仗打!”元铮轻轻地咳了两声。
公孙佳道:“咱们先去雍邑看看,住上几个月,再说。说不定,到时候……我没法坐阵呢?到时候把大军交给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元铮低下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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