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 第268节(1 / 2)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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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夫人看完了自己的新宅,没有马上就入住,这个新宅现在住进来不是不行,对于母子三人而言确实有点勉强了。临行前,她堂弟赵司翰估计是没想到公孙佳会直接给宅子就把在雍邑的大宅借给她住,赵家大宅上次雍邑来人的时候钟秀娥虽没去住,但是仆从们收拾过,比这小宅肯定要舒适。
赵夫人于是带着儿女先去大宅住一宿,第二天再赶回来收拾自己的新宅。有自己的宅子与借娘家兄弟的宅子,感觉是不一样了。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赵夫人看了女儿一眼,认真地说。
容泓到赵夫人家的时候,赵夫人才收拾出来一个客厅,正好就接待了他。
容泓对赵夫人十分客气,先嘘寒问暖了一阵,又说:“我到雍邑已有半月,四下已然逛熟了,嫂嫂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赵夫人笑道:“有劳。不过我既是要来辅佐丞相的,还是自己看一看的好。”
容泓顺势便说:“嫂嫂辅佐丞相又何必出仕呢?自来岂有女子在朝为官的?”
赵夫人道:“丞相不就是?”
“她那是特例,并不是常理。”容泓自有他的一套礼论,男主外、女主内本来就是这样的嘛!而且女子主政,这玩儿它就不对!从来干政的女子,要么是皇后、太后,要么是两宫的女性随从,或者是高官的妻、母。哪有自己跳上前台的?
公孙佳不一样,她另算,她严格说来是为公孙昂的后代守家的,等她有了儿子,公孙家的家主得是那个继承了外公姓氏的孩子的。对这一点容泓还是很宽容的,不能让人家绝嗣不是?
赵夫人听了,一言不发,苏谦与苏逊既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又想起来赵夫人所言,不能单靠宗族与舅舅,两人心中天人交战了半天也没打出个结果来,不由安慰自己:我再看看。
赵夫人听完了容泓的道理,说:“你说的都在理,不如上书朝廷。”
容泓一噎,他不敢。他也不是个书呆子,更不是个傻子,上书朝廷说这个事就等于是攻击公孙佳,找死了吧?!他说:“嫂嫂贞静自守,抚育儿女,众人交口称赞。如今侄儿侄女都长大了,正在出仕、结亲的时候,您一旦‘出仕’,这品级还没有您的诰命高不讲,物议恐怕……”
赵夫人依旧笑眯眯的,这事儿她要没想明白就不会过来了,她直白地说:“物议要是有用,你我都不必来雍邑,周廷也不能这么得意。”
容泓哑然,赵夫人道:“以后我在相府,你在国子监,还要多照应呀。”
容泓只得苦着脸应下了。赵夫人道:“待我把这宅子收拾好了,再请你来吃酒赏花。我从京师带了些花儿来呢。”
容泓见劝说她不动,已知自己这是多嘴了,只得拱手告辞。回府之后便飞快地写了封信派人快马送给哥哥容尚书,说:我可能办错了一件事。请容尚书给拿个主意。一面把自己写的规划又重新检查了一遍,拿去给公孙佳审阅。
他离开之后,苏逊说了一句:“阿娘,容叔父说的也有道理,会有人说阿娘的不是的。”
赵夫人道:“我听你们舅母有句话很有道理,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苏逊心道,我哪个舅母会说这种话?想了一圈才想起来,哦!知道的!
赵夫人花了两天时间收拾了新宅,把行李安放好了,仆人安排妥当,再把从京师带来的花树种下,又挑了当季的花种洒了。第三天才带着一双儿女逛雍邑。她走的路线与容泓不同,容泓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职事,他有个目的地,虽然中间总是会被雍邑的事物吸引得偏了道。
赵夫人并不知道自己的职事,公孙佳还没把告身给她,她就没个准备的目的地,散漫地四处闲逛。进城的时候,她与所有人一样,也被雍邑的面貌所震撼,不过作为一个从前朝旧宫廷里混出来的人,她太知道这有可能是表面文章了。
一个地方,只要分了高低贵贱,上峰来检查的时候就有被糊弄的风险。糊弄这事儿,赵夫人在旧宫廷里也常干,贵人驾临的时候打扫好卫生、穿新衣服、选长得俊的排前头这都不算糊弄了,还有贪污受贿了,损失了东西,有人来查的时候临时从别处借了来摆上,等人走了再还回去。这也是基础操作了。此外还有种种更加隐讳高明的,比如你要视查,离得近的用真的、实景,离的远了的拿画布画了画糊上。又或者故意安排巡视的路线,只往繁华好看的地方看,不往脏乱差的地方走之类。
赵夫人先去市集,看看品种,然后去了佛寺道观,看看里面的信众。翻了功德薄,通过捐香油钱的数量来看一看雍邑人的生活水平。再登上一座高楼,扫一眼全城哪里房舍低矮,看上去乱糟糟又色调灰暗一点,那就是穷人住的地方了,再去瞧一眼。
然后看一看码头,看南北货物。
一边看,一边给儿女讲,这些都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看,中间还有多少门道。苏谦听了几天,忽然大悟:“这与家里管事也差不太多嘛!”赵夫人道:“差了很多的,不可生搬硬套。譬如走路,走上一里,你累了,只是累。让你走一百里呢?道理就全然不同了,那是能累死人的。不要做井蛙之叹。这就像父与君的区别。”
连看了数日,她没有像容泓那样回来写什么规划,而是又去公孙府拜访,说了自己所观所想:“雍邑已初具气象,下面该聚气凝神了。雍邑贵在生机,就像春天新发的嫩芽,它要长成参天大树还须些时日,在长大之前不以它的气质被外物所扰。”
公孙佳喜道:“赵叔父果然找对人了。”是的,雍邑的硬件已经差不多了,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精神。雍邑的特点就是新,有生机,它像一张白纸,谁打底稿谁就决定了它最终会呈现的样子。赵夫人提醒得很对,要把雍邑打上自己的烙印,让它的气质与自己相合,无论何时自己回来它才会自然而然地接纳自己。
她拿出一份告身来:“请。”
赵夫人郑重地接过了这份薄薄的文书,呼吸都有些不顺了,她双手微颤,打开来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官职“谘议参军事”,她的唇也哆嗦了起来。这是一个相府的属官,带着“军事”其实并不是什么掌军的差使,这是一个协助规划、参议庶事的比较总揽的职务。
她又认真地看了一下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赵锦。是她的,没错了!
赵锦轻声道:“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这么开心。”她双手捧着文书,郑重地拜了公孙佳:“恩相。”
公孙佳忙扶起了她:“您是前辈,以后还请不吝赐教。”
赵锦道:“下官第一次接的还是前朝旧宫廷的封诰,那会儿奢侈极了,木轴织锦,以为我司记。当时年轻小,那么的开心。前朝覆亡我心灰意冷,幸尔得遇良人,又得本朝诰命。那些时候都没有今天让我开心,这上面,写了我的名字。以前的,都没有。”
公孙佳道:“那文华先生,以后会听自己的名字听到厌烦的。”赵锦,字文华。
赵锦道:“那又怎么样?”
“挨骂也开心吗?我在政事堂看奏本,三天两头看着底下指着我的鼻子骂的,指桑骂槐的更多。文华以后怕是,啧。”
赵锦笑道:“能如此,也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公孙佳很开心,这是意外之喜。原本赵锦是不太好安排的,她想要的是年轻的寡妇,或者小姑娘(这个比较难能要到),年轻,给个低些的品级,先从文书之类的做起,逐步的选拔培养。赵锦打破了她的计划,一是年纪大有来头,二是她本身是少卿的夫人,少卿是四品的,再给低级文官的职位就不合适。
她都做好了空耗一个五品谘议参军事把这人供起来的打算了,没想到赵锦看起来还有模有样。做事如何还看不出来,不过也不怕,这个职位并不是就当家做主了,意见用不用的还在自己。如果赵锦还有别的本事,那收获就更大了。
公孙佳请她坐下喝茶聊天:“我这儿什么都是新的,我也是两眼一抹黑,先父开府的时候我还小,都不记得什么了,旧人也都流散了,一切都是重新开始。我是个生手,生手做事慢,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
赵锦道:“慎重是对的,有的人随便犯错还能重头再来,有的人,踏错步就难回头。”
这与公孙佳想的又合上了,她说:“那我容易回头吗?”
赵锦道:“只怕回去的不是恩相想去的。譬如下官,从旧宫廷出来,又回了哪里呢?”
公孙佳点点头,忽然问道:“文华说以前不写名字,那只说某门某氏,不会记错吗?”
赵锦道:“名册上会写。不过,原也不重要。只要是这家的女儿、这人的妻子,究竟是谁又有什么要紧?”说着,她唇角勾起了一丝嘲弄的笑。
“文华真是个水晶人,想必令郎令嫒也不是凡品。”
赵锦道:“中人之资罢了,正想带再身边教导教导再让他出仕,否则不过是一庸官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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