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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几年后,这位老伯向别人吹嘘圣人毁皇宫瞭望台一事时,已从圣人出剑英姿是如何英明神武,神佛莫挡与时俱进到圣人一剑毁瞭望高台,放满天的烟花只为搏美人一笑。
少不了江景行自己的添油加醋。
这是后事。
街尾转出个青衣人来。
前一刻还在北周皇宫,后一刻在街市中闲庭信步,对天人境而言轻而易举,再正常不过。
国师没管江景行,径直问谢容皎:方便说两句话吗?
方便。谢容皎说,不知前辈方不方便告知身份?
我在北周实则无官无爵,不过他们爱喊我国师,听了两百多年,听惯也习惯这么自称,上次我来凤陵城拜访过世子。
好歹是江景行前任的师父,谢容皎特意解释道:抱歉,我不是很认得人脸。
国师笑道:无事,反正认得我脸的人不多,以前是很多的,可是他们活不过我,渐渐地就不多了。
他们两人渐走渐远,国师挥袖设下隔音屏障,看来是真想和谢容皎两个人谈一谈。
谢容皎不知国师有什么好和自己一个小人物谈,但是江景行即在不远处,他察觉不到国师身上恶意,索性等国师先开口提及。
国师:江景行不该出那一剑的。
谢容皎静静看他。
对他,对九州,都不好。
烟花仍未彻底散去。
谢容皎接了一片在掌心。
他答道: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所以我不知道您说的不好究竟是在什么地方。但想来无非是九州内耗,姬煌知晓师父的缺陷处。
这些我能想到,师父自然能想到,他去做一定有他的考量和原因。
少年唇角有笑意绽开:师父他既已想好,我能做的不过是陪着他一起走,无论前路如何。今夜我权当看了一场很好看的烟花。
月光下少年的眉目如冰。
既通透明彻,又倔强不化。
国师不是个多话的人,他带来该说的话,就干脆利落回去了,毕竟镐京一场好戏让天下八方势力看了去,有的是让他头疼的。
两人毫无半点自己做了一桩了不得大事情的自觉,一道回别院打算趁天色尚不算太晚好好睡一觉。
阿辞,国师与你说了什么?
好像没说什么,又好像说了很多。谢容皎略略一想,不过这无所谓,要紧的是我今晚看了场很好看的烟花。
镐京皇宫国师与姬煌的暗涌,远在南疆汝阳公主的谋算,摩罗心底的计较,这些大人物所思所想所行与少年都太远。
唯独江景行近在身边,镇江山握在手中,烟花炸在眼前。
第56章 群芳会(十一)
江景行被他那么三言两语一说, 捧得顿时飘飘然起来
别说是今晚闹出惊动天下的阵仗,就是谢容皎开口说让他再来一次,把周室剩下的皇宫一块毁了想必他也是愿意的。
这时候他和前朝御史言官口中骂惨的亡国昏君没甚两样,人家美人一个字没说, 矜持着呢,他倒是和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似, 闲不住, 蠢蠢欲动地去拆自家家业。
托江景行的福,谢容皎回去收到谢桓谢容华这边数十张狂轰乱炸的传讯符, 可见其心情激动急切。
所幸他结交不多,人脉不广,否则此刻谢容皎就该淹在一堆把他居处塞得满满当当的传讯符里了。
次日上午, 姜长澜无精打采耷拉着两个黑眼圈前来拜访。
一看是昨晚没睡好, 被姜后连夜揪进宫里去。
他向谢容皎连声告罪:对不住对不住, 昨晚阿姑连夜遣我入宫, 让我来世子这边问一声, 我知冒昧失礼。世子挑着能告诉我的说一声,其余便随它去。
套话能套成这副拙劣模样,姜长澜也实在是个妙人。
没什么不可说的。谢容皎坦诚以告, 是周煜受姬煌之命在群芳小会对我动手, 事情败露后,师父毁去瞭望高台回敬。
话说出口, 他自己心里先被梗上一梗。
周室势衰不假, 仍是雄踞九州半边天下的霸主, 他自己眼下好端端坐在别院里,没伤半根头发,为此一事去和周室公然对上,实则是很不明智的选择。
哪怕底蕴浑厚如一城三宗,遇上这种情况多会选择暂且按下不表,等将来有机会一道清算。
不是不愿护自家弟子的怯弱,而是不得已为之的无奈。
江景行那一剑却出得毫无犹疑,大有你敢还手我就敢毁你整座皇宫的架势。
如此深情厚谊,想来想去只有仗剑相随他身后,无论前路千种困顿,万般险阻,方能略微回报一二。
姜后事先没透过过多口风给姜长澜。他小半天费力消化完了话中信息,不再多说,以他立场也不好多说,只道:真是自作自受。
不知他阿姑当时怎会把赌注下在姬煌身上。
分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来不及坐稳帝位就要反噬阿姑不不说,还野心勃勃,不安分地在九州这片地界搞风搞雨。
现在九州最怕的便是姬煌这种没有足够实力支撑起他的野心勃勃,偏又手握一域生死之人。
姜长澜本是万事不操心的人,脑海里从来懒得过这些弯弯绕绕的宦海沉浮。
可是他这一次到镐京城后,有些东西注定要变化的。
摇头甩开这些烦心事,姜长澜换了个话题:说来离群芳会只得三日光景,南域三宗,北周四姓的人齐了大半,我此来除受阿姑之托问一声世子外,还想一问世子如有意,不如一道前往群芳会?
群芳会定于镐京开会,由周室提供曲江池畔行宫作为群芳会场地,北周四姓联手操办。
说来奇怪,北周四姓分镐京姜氏、东海崔氏、云河卢氏、乐城郑氏四家,与南域三宗一向成对峙之势,虽说四姓历来比不得三宗势大兴盛,但这一辈四姓年轻人不争气得狠了,九州四秀无一出自四姓,着实打脸。
他们所居的别院离曲江池一南一北,几乎横跨整座镐京城,姜长澜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路上与谢容皎八卦起他熟悉的北周四姓来。
江景行浇冷水:姜郎君这样子瞧不出四姓中人同气连枝应有的羞愧啊。
姜长澜大言不惭:我为四姓争光,为何要羞愧?若我晚生两年赶上四秀那时候,如今的四秀必要出去其一。
他胳膊肘轻撞谢容皎:世子是将四秀见过一轮的,按世子所见,去一位的话四秀中该去哪个?
该去哪个我不是很清楚。谢容皎无奈撩开车帘,将车外景象让姜长澜看个一清二楚,我只知道姜兄再说下去,只怕未入行宫便有好一场混战。
行宫外车马络绎,行人攘攘。
剑门弟子永远纤尘不染极具剑修风范的利落白衣,法宗弟子素色绘有阴阳游鱼道袍,书院学生的书生青衫混作一团,佛修最好认,光头闪闪,袈裟生光。
而四姓子弟不缺钱,讲究排场,大多高高居于宝马香车之上,华衣美饰,与宗门子弟划出一道泾渭分明。
四姓的管事则守在门口,一一查验群芳会请柬,验明后两侧自然会出现侍人轻手轻脚为他们引路,恭敬请他们入内,生怕这群祖宗等得不耐烦,一个心气不爽大打出手。
历来如九州四秀一类便是极容易引起争议的话题,数不清的年轻子弟为四秀排名先后高下吵得脸红脖子粗,友人断交,仇敌眼红。
姜长澜在三宗四姓齐会的大门口,不加避讳嚷嚷出声,江景行敬他是条汉子。
眼看着要轮到他们,不想在前面一辆马车上出了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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