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2 / 2)
仍是阴沉沉的压抑密林,除了柳英年和许青原的争执声之外,静得可怕。
“我是笼主,”樊醒茫然,“可我为什么不能改变鸟笼的景象?”
云游之国是七个正在融合的“鸟笼”。借助母亲触手的力量,雾灯制造了可以污染一切生物的雾气。
在吞吃肉块的间隙,白蟾跟鱼干解释:这些雾气全从这里生出,往南飘散。南方最远的是他的“鸟笼”,所以现在还算安全。”
雾灯死去,雾气源头消失,“鸟笼”中所有半死的历险者也全部消失。雾气不会再重新生成,只会慢慢逸散,但已经被雾气污染的、其他“鸟笼”的生物,仍有活动能力。他们会寻求食物、寻求新的地盘,注定会持续往南迁移,侵占白蟾的“鸟笼”。
“鸟笼”在融合,尤其是周围这几个,边缘已经极度不清晰。
云游之国正在逐渐变成一个巨大的新“鸟笼”。它的整体景象是被七个笼主把控着的。即便他们消除了其中一个,除去白蟾,还有其他五个笼主。
鱼干听懂了。七个“鸟笼”中,六个已经几乎融合,仅剩一直抗拒的白蟾。他们将白蟾驱赶出云外天,也因此失去了继续影响白蟾、同化“鸟笼”的机会。其他笼主已经放弃说服白蟾主动加入,雾灯直接使用雾气和异化生物,试图侵占白蟾的“鸟笼”。
在六个几乎融合的“鸟笼”中,即便雾灯死去,其余五个笼主也仍可维持“鸟笼”生态。仅靠一个新笼主樊醒,无法扭转整体。
“……他们应该已经知道雾灯的死,没有人来看看么?”鱼干喃喃说。
它忽然想到了什么:“等等,白蟾,照这么说,你还要去解决其他五个?!”
白蟾并未否认:“所以我要,吸收,雾灯和母亲的力量。”
鱼干:“……你还打算吃几个!”
白蟾:“不吃,有,有什么办法!在这个鬼地方,不就是,你吃我、我吃你吗!”
他顿了顿:“安流哥哥,你和樊醒,不必堕入吃人、被吃的困境,因为你们,被母亲偏爱。我不是。……我们都不是。”
他又抓起一截肉块塞进口中,几乎没有咀嚼。他并不想品尝味道,只是一味凶猛地吞咽。
淌过沼泽,白蟾回到篝火边上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这个夜晚尤为漫长。
柳英年先闻到了白蟾身上的气味。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恶心味道,他退了一步,惊讶地看着一身狼狈的白蟾。
雾灯没有血,但白蟾身上满是黏糊糊的各种液体,加上他在沼泽里摔了几跤,脏成五颜六色。
脱了衣服后,白蟾接过柳英年递来的毛巾,沉默擦拭。他浑身皮肤都是纯度极高的黑色,在阳光晨雾中皮肤泛光,整个人像一块完整黑玉雕成的塑像。
余洲忽然发现他背后有两道之前从未见过的疤痕。伤痕正肉眼可见地由小变大,竖直纵贯肩胛骨,和白蟾身上其他的细小伤痕完全不一样。
“痒。”白蟾忽然说。
他伸手往后,试图抓挠伤疤,才刚碰到便触电般一抖,痛得冒出汗珠。
剧痛很快击倒白蟾,他跪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额头抵着地面,嘴巴张开,呻吟断断续续。樊醒和鱼干连忙搀扶,但他们一碰白蟾,白蟾就发抖,似乎浑身皮肤都是痛源。
背后两道伤疤裂开了。嶙峋的骨头如植物破土,争先恐后从伤疤里长出来。黑色的、瘦伶伶的骨头,蝶翅一样张开。
一双黑色骨头构成的翅膀在晨雾中颤抖。
白蟾微微抬头,他大汗淋漓,眼神涣散,抓住了樊醒的手。“痛……”他哭着,“好痛……”
樊醒抱着他,温柔抚摸他汗湿的头发。额角有突起,樊醒低头,发现藏在头发里的两截龙角。
白蟾忽然一颤,猛地推开樊醒,捂着胸口喘气。有什么在他身体里即将爆发,他手指死死抠住土地,仰颈发出长啸!
在黑色翅膀之间,瘦削的脊椎忽然突起,顶起了薄薄的黑色皮肤。黑玉雕塑从脊椎处裂开了,先是苍白的脊椎,之后是肋骨、手骨,一具骨架从裂缝之中生生拔出。
骷髅就像从紧窄束缚之处获得了喘气之机,它仰头喘气,双脚落地后踉跄几步,晃晃脑袋:“哎哟,可算出来了。”
樊醒抱住昏迷的白蟾,愤怒大吼:“你干了什么!”
骷髅大受惊吓,几乎跳起来。它左右看看:“我什么也没干啊。我跟他说好的,他吞噬我,恢复力气。我藏在他身体里,躲避意志。”
樊醒:“那你现在……”
骷髅伸了个懒腰:“白蟾已经吸收了意志的触手,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白蟾背后的裂缝愈合了,皮肤就如从未出现过这么大的伤口般光滑。他满头是汗,昏迷中手脚时而抽搐,眉头紧皱。黑色骨头构成的蝶翅一般的巨大翅膀也消失了,他的背部有一些微小的突起痕迹,摸上去如两片隐没在皮肤之下的翅膀。
无来由地,余洲想起手记的提示:
我们折断它的角,剪碎它的羽翼;
我们用火烧它的影子,
把骨头扔向天空,
在灰烬里拼出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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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骷髅红粉(19)
骷髅和白蟾的约定很简单:在发现这个“鸟笼”里存在意志的一部分躯体之后,骷髅产生了危机感。它不能让意志找到自己。当日安流扔掉骷髅,令意志大发雷霆,意志若是发现了骷髅的踪迹,一定会把它重新抓回自己身边。
但骷髅并不乐意留在意志左右。
它之所以愿意长久逗留“缝隙”,并不是为了陪伴意志——而是想看一看这个时空与时空错合的夹缝里,会产生怎样的可能性。它有不停穿梭“鸟笼”、持续不断历险的强烈愿望,只想把它作为一个“人类样本”禁锢起来的意志,和骷髅的想法是完全相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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