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席桌上,除了白日里见到的学监与学正外,还另有三个身着儒衫的老夫子。
一一见礼过后,众人举杯正要以茶代酒,院落里突然走进来一个人。
赵明锦偏头看去,还没看清来人,先听得向学监温声道:“三痴啊,今日我等为武举课石先生接风,就差你一人,快来坐。”
那人冷淡地朝他们的方向瞥了眼,脸色沉凝,目光阴翳,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阴森。
不仅没有理会,还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冷笑,而后径直回了房。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好在向学监是个脾气和善的,笑了两声打破沉寂:“三痴就是这个脾性,石先生莫见怪。”
赵明锦收回视线:“那位也是书院的夫子?”
“不错,他本名唤庄昀,三痴是我等为他取的别字,”向学监解释道,“琴痴、画痴、人痴,可不就是三痴。”
第35章 、034
赵明锦常年带兵打仗,麾下兄弟众多,论起长相,浓眉大眼的有,满面虬髯的有,凶神恶煞的亦有。
虽说相由心生,但也不能一概而论。
那位三痴先生看上去是阴森了些,好坏却不能轻易论断。
见她沉默下来,向学监以为她是在琢磨“三痴”的深意,笑呵呵地解释:“庄夫子痴迷琴技,沉迷画艺,爱屋及乌,琴技画艺卓绝之人便会引为知己。只可惜年年岁岁下来,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能入他眼的,也就只有零星三人。”
“哦?”
秦学正在一旁接过话头,道:“翰林编修苏展是其一;学生刘景是其二。只可惜这二人,一个学业已结,一个半途而废,自离开后再没回来过。”
赵明锦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景毅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兄长在书院定不会用景流这个名字,当会化名为刘景,将军务必追查此人。
她心念一动,下意识想开口问,不过话到嘴边终是换成了——
“第三人又是谁?”
“第三人是前日里新来的,确有些学识。”
说起这位新来的,向学监颇有兴致:“之前苏编修托人捎了幅画给三痴,三痴爱不释手,还拿到学堂上与诸生品鉴,只可惜二十多人中没有一人能窥透画中精髓,唯有那靖州来的陈行之,见解独到,一语便道尽了天机。”
听到“靖州来的陈行之”,赵明锦一口茶水险些喷出去。
白日里黄怀安提到时,她对叶濯在书院的身份还只停留在猜测上,如今却被向学监一句话给印证了。
叶濯给自己安排了个远道而来的书生身份,虽是为了暗查书院,也实在委屈了些。
毕竟来日武举课上相见,他可是要躬身拱手,唤她一声“石先生”的。
想到那般场景,赵明锦借着喝茶的动作,勉强压下翘起的唇角。
整肃好神色,她状若无意般开口:“能得向学监如此夸赞,定然学识非凡,就是不知这拳脚功夫如何,待武举课上,我与他过几招。”
话音落后,除了向学监与夫子们,秦学正脸上也带了分笑模样:“石先生千万手下留情,陈行之文采卓然,学识广博,若这三年能在书院好好表现,三年后或可得书院荐举,拜入左相门下,直入朝堂。”
赵明锦在心中冷呵一声,拜入左相门下,也不看看左相家有没有那么硬的门,能顶得起叶濯一拜的。
“如此看来,”她面上不动声色,“此人果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秦学正将赵明锦的第一堂武举课安排在三日后,这三日中,她可熟悉书院环境,了解书院内务,若有不明,可以到一重院落寻他与向学监。
昨日初至,她已在书院内闲逛了一遍,环境倒是大抵掌握了,至于书院内务,向学监似并不打算让她过多参与,只交了本书生名簿给她,让她先行熟悉。
名簿上共有书生二十九人,家世地位俱皆详尽,赵明锦粗略一扫,来自京城的记在名册最前,只有四人——黄怀安、刘柏、段希文与永昌侯世子郑锡。
郑锡的名字虽未抹掉,却已被乌黑的墨迹圈起,想来他的事书院早已听闻了。
赵明锦目光在他名字上停留一瞬,继而向后看去,可是将名簿来来回回仔细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关于刘景的丝毫记载。
恍似书院中不曾有过这个人一般,但昨日夜里,秦学正还提到过他。
“可是名簿有什么问题?”
向学监坐在书桌后方,日光从他身侧的轩窗钻进来,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间,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神色,不过嘴角的笑依稀可辨。
赵明锦合上名簿,抬眸道:“名簿怎会有问题,我只是感慨,永昌侯世子可惜了。”
“确实可惜。”
“学生情况我已大抵了解,”她起身,将名簿还回去,“叨扰了。”
“石先生客气。”
赵明锦抬脚离开,走到门边时,又听向学监在身后状似无意地问道:“石先生从京城而来,不知左相近日身体如何?”
她顿住脚步,眸子微微一眯,飞快地将方才他们二人的闲谈在脑中过了一遍。
“义父身子向来硬朗,”说着,她扭头迎上向学监的目光,坦荡且随意,“不过苏展辜负了义父的一片苦心,惹得他有些伤怀。”
话音消散,房内陡然沉寂下来,两相对视间,气氛莫名变得压抑,连清脆悦耳的鸟鸣声都让人有些心惊。
不多时,向学监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苏编修向来是个不懂变通的脾性,确是让相爷头疼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略一点头,抬脚离开了。
回到三重院落,赵明锦缓缓舒了口气,攥在袖口中的手逐渐松开,炎炎夏日,手指间竟起了一层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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