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三折1(1 / 2)
暮色苍茫,废弃旧道上秋风萧索。
一阵马蹄声自远处响起,滚动的车轮卷起四下飘扬的烟尘。
常山一骑当先,中间一辆镖车,最后的是两骑护卫。
常山十八岁时投身镖局,三十年来从小到大,慢慢升上来现在镖头的位置。
近十年来,常山保过的镖从未失过,“连环三十六大砍斧”在江湖上闯下的名头已是不小,一般的武林中人基本上没有什么可惧的。
但今日他却不得不有些担忧,近来兴起的黑道五恶据说手上颇有几分真功夫。
这五个人偏偏又盯上了这趟镖。
出镖前夕常山又在无意间与他们的老二交过手,两人功夫仅在伯仲之间。
兄弟间的武功相差自然不大,但镖局能够找出来与常山武功上并肩的实在是少得可怜。
这趟镖实在是重,护送的红货一旦丢失,卖了整个镖局都不够赔,可偏偏已接上了手。
到了门上的生意哪容得你推的?
推了一次,后面哪里还有人上门了?
但护镖的却只有他们四人。
少的实在可怜!
这是他同住在近处的一个素来多智的江湖人物孙如海共同商议的。
孙如海是他的旧友,两人交际甚繁,又住在同一座城中,便将这等烦心事与他说了,两人一齐合计——聚之不敌,不如散之以应。
五路人马以飞鸽互相传递消息,报知押镖状况。
可走到这时,他的心底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突然一点白影自天边掠过,一只白鸽自黄昏最后的余霞下飞来,飞落在常山肩头。
常山取过缚在白鸽脚下的信条。
信条上写着的两个字清晰入眼,“无恙”,短短两个字,他却读了十几遍,读得自己的手竟然有点发抖。
普普通通的两个字为何有这么大的魔力?
其实这是他第四只收到的白鸽,前后四只写的全都是“无恙”,他们若是没出事,那我这边岂不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又不得不想下去。
力分则弱,若是五恶全来,岂不是全军覆没?
便在这时,萧索的旧道上突然间奔来一条踉踉跄跄的人影。
那人隔着还尚远,口中已惶声道:“快跑,快跑,五恶来了。”
听到这声音,常山不由得动容道:“孙如海!”跟着便道:“上小心戒备!”
他话音刚落,孙如海那胖大的身子突然就倒了下去,似是受伤太重,不支倒地。
常山心下纳罕,“以他手上判官笔的功力,纵然不敌,夺路而走也不会太难,又怎会如此不济?”
两个护卫与孙如海也算熟悉,此刻忍不住道:“镖头,我们不管了吗?”
常山皱眉道:“上去看看。”
两人同时应了一声,下马走近前去,左边一人叫道:“孙先生……”说到这里,话语声变成惨叫声,倒了下去。
右边那个眼尖,瞧见一点银光自孙如海身下飞出,根本来不及抢救,只能转身就跑,但他只跑出几步,后心陡然一阵刺痛,他连惨叫声都还没发出就倒了下去。
常山忍不住倒抽一股凉气,身后的车把式早已看得呆了,他随镖多年,今年也有四十来岁,见过不少风浪,但像今日这种场面何曾见过?
他只道遇见了鬼,一颗心骇得都快飞回了老家。
他忽然只想快点回家,钻回家里的暖被窝,想到了这里,一双脚好似不由自主地落在地上,一步一步悄悄地往回走。
在大镖局待了这么些年,轻身功夫总算也有一点长进。
但他也只走了几步,身侧冷风一激,常山已站在他面前。
常山脸如冰,冷冷地望着他,忽然道:“老山,你跟我是不是有二十五年了?”
老山只觉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脸色阵青阵白,突然咬牙道:“镖头,我最近才抱上孙子,我还想看孙子长大!”
不要脸的事已经做了,不要脸的话自然也不怕说出来了。
常山凝注了他半晌,脸色似是和缓了一点,缓缓道:“这些年来我对你怎样?”
老山突然热泪盈眶,以首顿地,惨声道:“是老山不是人,不应该在这个时候丢下您!”
常山笑了笑,笑得有些苦涩,道:“很好,你这样我总算还有点欣慰,你站起来!”说到最后四个字,语声变得威严无比。
老山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常山道:“好,好,既然你想走,我就送你走。”说到这里,他突然出手,天色更暗,已瞧不清他的出手,只听得老山一声惨叫,倒毙在地。
常山喃喃道:“我总算对得起你,没让你死得太痛苦。”
暮色已临,天上无星无月。
地上躺着五具尸首,死相残忍。
一阵风吹了过来,大地更加萧索了。
常山环身四顾,更无敌踪,突然自腰畔取过那柄大砍斧,叹息着道:“孙如海,让你为我而死,真是抱歉了!”说到这里,手上砍斧陡然飞出,砍向的正是孙如海的尸身。
人都已死了,他却还要加上一斧头,难道是怕孙如海死得还不够透彻?
孙如海果然没有死得透彻,死得透彻的人没有那么多花样的,只见一道银光飞起,及时点回那柄大砍斧。
常山伸手接住,满眼怒火,喝道:“果然是你搞的花样!”
孙如海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笑笑道:“你怎么看破的?”
常山没有回答,却看向了倒毙草丛边的白鸽。
鸽子再能传递消息,到了晚上也会看不见。
孙如海出手杀鸽时的手段虽然隐蔽,但常山心里起了戒心,终究还是给他注意到了。
孙如海干笑道:“你若是一早就有这种戒心,今日也不会只剩下你一人了!”
常山冷冷道:“我若一早就不交你这种朋友,我身边现在依旧不少人。”
“朋友”两字就像一巴掌,扇得孙如海脸上有点发红。
“黑道五恶盯上这趟镖是真是假?”脸红证明心虚,心虚的人一般很少说假话。
说出来的假话也不会像真话!
“那一天他们老二盯上了你的镖,跟你打完一架后,正想通知其他人盯你的梢。”孙如海淡淡道:“只可惜他出来时遇到了我。”
常山道:“你杀了他?”
“那时他气力大损,杀他并不用太费劲。”孙如海道:“只不过处理尸首时比较废功夫。”
“所以从头至尾都是你搞的花样?”常山的声音变得冷峻,“你让我分五路出镖,又算准一定是我在押红货。”
孙如海笑了笑,笑得有点残酷,道:“你若愿意,咱们把这一单对半分,也不用伤了朋友之义。”
常山仰天长笑,笑声苍凉,然后笑声中断,冷冷道:“我们还是朋友吗!”
孙如海的笑意忽然敛住,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根判官笔。
这判官笔笔身混入一点玄铁打就,长不过一寸,既短且险,又刚硬。
走的全是阴狠毒辣的路子。
但近年来孙如海的生活过得已不错,小腹渐渐有些隆起,拼命的武功真的能使得如早年般趁手吗?
试试便知道了!
常山大铁斧一抡,当先冲了出去,他的武功并没有落下,近年来更是有所精进,虽然气力不足当年,但是招式精湛,斧法纯熟。
一斧挥出,猎猎声起,仿佛已震碎了风声!
孙如海挥笔迎上,人肥又矮,笔亦短,所以他一出手,便是整个人扑了上去,宛如一粒肉球扑了过来。
常山大斧垂落,砍向这颗肉球,谁知这颗肥是肥,还有点滑,自他身侧斜斜掠过。孙如海刚从常山身侧掠过,笔势陡转,人随笔至,点向常山面门。
常山举斧一挡,“嗤”地一声响,常山不动,孙如海却向后退。
孙如海向后一退,复又抢上,“嗤”地一声,又退,这次退了四五步。
常山得手不容情,判官笔虽不惧大斧砍架,但步步进逼,实则亦险。
常山一连三斧,步步进攻,他动斧前两个护镖的尸体还在眼前,这时已越过两个护镖的尸身,只见他又是一斧劈落。
斧风笼罩下的孙如海似已无力抵抗这一击,便在这时,躺在地上的两条尸体突然一跃而起,他们都是使刀的好手,跃起时刀已在手,刀光一展,两柄单刀穿入了常山胸膛!
猛烈的一击骤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道,“当”地一声,大铁斧落地。
常山回过身,目中只剩下悲愤,看着使刀的两人,狂吼一声,“出卖了我?你们以为能有好下场?”这话越说气力越低,一阵猛烈的空虚无助感扩散至全身,“砰”地一声,倒了下去。
使刀的两人一招得手,立即向后退出,垂首不敢望着常山。
看来他们心里也有愧!
孙如海拍手笑道:“我看得不错,你们刀法果然是一流。”
两个人这才抬起头,脸色有些发白,望着孙如海。
他们心里也在奇怪,为什么孙如海一点也不惭愧?
孙如海却已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淡淡道:“你们好奇我为什么不会惭愧?”
两个人不说话。
不说话是不是代表默认?
“不知道这个能不能打消你们的惭愧?”孙如海自怀中拿出一叠银票,淡淡道:“这不正是你们要的吗?”
他们眼中已有一层火热的光在闪动,闪得脸色似也变得红了。
孙如海笑了笑,道:“只不过还有最后一件小忙要你们帮帮我!”他忽然回身拔起常山身上两柄单刀,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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