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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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老表交代的鲜花及营养品。

嘉勉从车里下来,见状,说不必了。

小旗为难,嘉勉坚持,“不用了。”这些东西不用带上去了,她来也不是殷勤这些,只想给自己也给过去的恩情一个交代。

这些个鲜花营养品,实在额外、多余。

外科特护病房门口,嘉勉见到了王家父子,王父六十的光景,两鬓白丝,身材高大且毫无衰老佝偻的痕迹,看得出来,是个儒雅方正的人。

他率先跟嘉勉握手,说不必开口,就知道是嘉勉,“我在你妈妈相册里看过你照片。没什么变化,和十来岁的样子比。”

嘉勉把手里的外裳和手袋暂时交给小旗,正式与王老师认识。

短暂寒暄里,王老师告诉嘉勉,从体检发现到安排手术,你妈妈有好些日子不开口了,手术还算良好,只是季渔这个状态,丝毫不配合治疗。

思来想去,他才擅自做了这个决定,想请你过来看看她。

解铃还须系铃人。王老师说,看得出来,你们母女心里都有个铃铛。

叮铃作响。

嘉勉进病房前,短暂与主治医师聊了会儿,得到的讯息与王老师那头的差不离,病人自我的治愈意识很重要,这一点,作为家属要积极配合疏导。

嘉勉看着这位主治医师,年纪也就比嘉勭长了几岁,她短暂的游神。好像天底下的外科医生都长了同一张脸,他们跟印象里的爸爸很像。

一样的冷酷,一样的一丝不苟,一样的说话盯着你的眼睛,叫人不觉拘谨。

季渔不知道嘉勉的到来。病床上的人一觉醒来,看到床边凳上的人,讶然了许久……

嘉勉坐在边上,百无聊赖,手里拿着病人今日一天要输液的记录表,长长一条,密密麻麻的药名和剂量。

彼时,母女俩五年未见。

从那晚那记巴掌之后。

嘉勉抬头看正在输液的一袋,滴了一半,余量和滴速,也许足够她们单独谈完。

病房里开着加湿器,徐徐的潮气弥散开,聚拢的沉默却始终匀不开。

终究是季渔先开了口,她戴着顶灰色的绒线帽,面上脂粉未沾,形销骨立的样子,稍微呼吸起伏,嘉勉都是颤抖的。

“老王不该叫你来的。”

从前的季渔跳起交际舞,像只翩跹的蝴蝶。

永远是明艳的,她连去前夫的葬礼都是脂粉匀面,长裙窈窕。

嘉勉的印象里,她丝毫和老沾不上边。如今连声音都变了,变得粘连的,病气的,仿佛随时能呕出一痰盂的痰,叫人触目惊心。

“叔叔的意思倒和你相反,他认为,不见更会怀念。”

嘉勉的声音轻悄冷漠。因为此刻的自己,也是一具容器,盛着满满当当的眼泪,她不想轻易泼出来。

“我过去的那些年,做了太多加法题了,有点累了,像做做减法。”

能丢开的就丢开罢。

从妈妈公寓跑出去那晚,嘉勉说,她找了端午一个晚上。也是季渔去质问梁齐众,他才指派了多少人,翻遍一座城也要找到她。

梁齐众找到嘉勉的时候,她浑身冻的每一块骨头都是凉的,血也是凉的。

因为妈妈抽去了她最后一根筋骨,她斥责他们父女一个样,寡廉鲜耻。

季渔失去第一个孩子后,一直阴郁暴躁,夫妻俩过得如履薄冰。倪少伍多少耐性柔情都是杯水车薪,季渔觉得自己坏了个窟窿,补不起来了。

就在彼此无望之际,季渔重新怀孕了。

可是生下来是个女孩,她始终浑浑噩噩,怎么也没重拾起一个做母亲的希冀和热情。

她依旧无休止的情绪,某天夜里,她抱着孩子去找少伍。

值班室里,倪少伍和他的学生有说有笑,学生喊他倪老师,低低的,温柔缱绻的,带着份孺慕之情。

光把两簇影子揉到了一起,嘉勉在那时候哭了起来,是季渔狠狠掐在了孩子的手臂上。

季渔就此动不动打骂孩子,倪少伍痛心疾首,多少次问她,这是你的亲生女儿,小渔你对我怎么样都可以,不可以迁怒孩子。

嘉勉不信,不信她心目中的爸爸会这样。

季渔反问她,不然你以为当年我为什么可以从你叔叔手里轻易要过来你。

就是倪少陵不想兄长人都没了,再生不必要的是非。

倪少伍的死,是光荣的,是惨烈的,是负荷着沉重生命的。

季渔当时口口声声嘉勉和她父亲一样,背叛婚姻背叛家庭。

嘉勉最后一根骨头,视为尊严倚仗的骨头被季渔生生抽走了,她鲜血淋漓地跑出了公寓,去找端午,去找自己。

终究,她还是懦弱地把自己弄丢了。

仅仅因为她觉得太难熬了,如果不做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什么都不必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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