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 20(2 / 2)
“还有,最近神谷川神神叨叨的,突然去了东京,据说是要请教一些化学方面的专家,好像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参加。咱们一天没有暴露,他就绞尽脑汁设一天的套儿,现在他已经心力憔悴了。”林重说道,“咱们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谨慎。”
柳若诚点点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知道吗?陆远南又向我求婚了。”
“什么叫‘又’?”林重问道。
“他去年五月第一次向我求婚的时候,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你脑子里记什么了?”柳若诚嗔怒道。
林重这才拍着脑门说道:“忘了忘了,我这每天跟神谷川一样,自顾不暇,确实有这回事。他又向你求婚了,然后呢?”
“你希望是怎样的?”柳若诚带着希冀的目光说道。
“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林重认真地说道,“真的若诚,你岁数不小了,这个岁数不结婚,你的家人和周围的人该如何看你?”
“我结不结婚,和谁结婚是我自己的事,干嘛总用别人的眼光塑造自己的生活呢?”柳若诚说道,“我发现你这一点从没变过,总是在别人的目光中活着。你想在童娜的目光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丈夫;想在童童的目光中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父亲;甚至想在以前那些你的旧友面前把自己塑造成一个不是那么坏的汉奸……当年你就是这样在你父母的目光中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好儿子而离开我的,这么活着不累吗?”
林重摸着自己刚剃的头,游离地看着窗外,无言以对。直至柳若诚起身要走,他才回过神来问道:“诶?你到底答应陆远南没有?”
柳若诚拎起坤包冷冷地说道:“我如果结婚,会给你发请帖的。”
柳若诚出门的时候,被妹妹柳若浓在街对面看见了,可柳若诚并没有看见她。柳若浓身边的女同学提醒道:“那不是你姐吗?怎么不叫住她?”
“我姐有什么好稀奇的?在家里天天见。”柳若浓说着,又看见结完账出来的林重,她不由地皱起眉头对同学说道,“快走吧!等会儿社团活动该开始了。”
柳若诚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转悠着,尽管现在算是和陆远南正在热恋,但她不想去见陆远南,更不愿去想林重。她不由地来到叶莲娜的公寓,向她吐露心事,叶莲娜无奈道:“这是你的事。柳,你得遵从你内心的想法,感情的事,别人是无法帮你的。”
“其实我——”
“其实你依旧爱着林重,一点儿也没变,对吗?”叶莲娜说道,“两年前你曾说过,你怕陆远南威胁他和他的家人,才与陆远南在一起的,目的就是为了消除陆远南视他为情敌的想法。”
“可我当时跟陆远南说好了,只谈恋爱,不结婚,我不能找一个我不爱的人结婚,这是我的底线。”
“柳,我觉得你还是应该重新考虑一下。对于我来说,我会找一个爱我的人结婚,而不是傻傻地等那个不爱我的人,尤其是知道他是已婚男人之后。”
“那阿列克爱你,你为什么不跟他结婚?他老婆不是早就过世了吗?”
“这,这是两回事。”
“这明明是一回事,我看得出来,因为你并不爱他。人总是在劝别人的时候简单,审视自己的时候困难。”柳若诚说道,“不过正如你说的,这都是你我自己的事,我们得遵从内心的想法。今天谢谢你,我得走了。”
这天林童心放学回家,拿了一本册子津津有味地看起来。童娜把饭做好了,林重来叫他吃饭,见他看得认真,走上前去问道:“今天老师教什么了?”
“爸爸,今天老师教我们两个字,‘英雄’。”林童心拿着刚写了几遍的这两个字笑道。
“哦?那你说说,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们老师说,英雄就是面对邪恶不屈不挠的人,是能够拯救咱们老百姓的好人。老师还说,比如八路军就是英雄,抗联的战士也是英雄。”
“这些是你们老师教的?”林重觉得很不对劲。
“对啊。”
“你们老师懂个屁!”林重听到老师这么解释,冷笑一声嘟囔道,“他对英雄理解的太狭隘了……”
“什么叫‘狭隘’?”林童心困惑道。
林重没再解释,他见林童心拿的那本册子有些异样,翻开一看,突然愣了。
这是一本秘密印刷的刊物,上面映着包括东北和大连在内的中华民国地图。林重把书拿来翻了翻,封面上写着“复兴常识教科书,初小第七册,民国三十一年教育部审定。”
“这书是谁给你的?”林重问道。
“我们的校长啊!他还是我们的中文老师呢!”林童心抬头道,“爸爸,这书可有意思了,里面说上海是我国最繁华的城市,还说……”
林重打断他问道:“你们的校长?”
“对啊!他叫冯吉书,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长得很瘦,我们都叫他‘眼镜胡’。”
“冯吉书?”林重嘟囔道,片刻又问道,“他给你这本书干什么?把书给你的时候怎么说的?”
“冯老师就说让我们拿回家悄悄地看,看完之后还给他。”
“你现在听我的,以后不许再看这种书!”林重说道。
“为什么啊?爸爸!”
“没有为什么!我是你爹!我的话就是命令!”林重呵斥道。
林童心哇地一声哭了,正在端饭的童娜叫爷俩来吃饭,见林重对孩子吹胡子瞪眼,于是说道:“你有病啊你?孩子看书是爱学习,你发什么飙?”
林重把书给童娜问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让你给孩子选个好学校,你选的这学校给咱们孩子看这书,这不是要出事儿了吗?”
童娜翻着书,林重又拍着巴掌说道:“还有,他们的校长兼中文老师叫冯吉书,是我同学,咱俩结婚之前你就认识他,为什么不给我说?为什么让孩子上这个学校?你给我解释清楚!”
童娜火了,指着林重的鼻子骂道:“姓林的!你还好意思问这问哪儿?从孩子出生到现在,你自己说你管过什么了?你天天在外面不着家,喂奶、洗衣服、做饭、买菜、带孩子……这些都得我自己干!你忘了老娘这腰是怎么坏的?你个没良心的,还好意思让我给你解释?孩子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我让你给他去找学校,你找过一次没有?我自己带着孩子去找学校,你还跟我叽叽歪歪?我要是你,我都没脸说自己是林童心的亲爹!”
林重哑口无言,童娜又骂道:“不就是一本破书吗?用得着冲孩子和我发火?我告诉你,有能耐的男人都在外面露本事,没能耐的才在家里冲老婆和孩子发脾气!你有能耐不是吗?冲日本人发去!”
“你说什么?说我没能耐?”林重问道。
“说的就是你,咋了不服?”
林重压住火进了书房,嘭地一声把门关上,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久久不语。对于这本禁要命的书,他首先假设这是有人在试探自己,冯吉书到底是不是神谷川和廖静深派来的,林重不得而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冯吉书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第二天一早,童娜要送林童心去上学,看见早早起来坐在客厅的林重,本不想理他,却见他阴着脸说道:“你和孩子今天呆在家里,我去找冯吉书谈谈,等我回来再说。”
“你要找人家谈什么?”童娜问道。
“谈这本要命的书!这是禁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书一旦被人告发,轻则判刑,重则杀头!我还打算给孩子换个学校,这事儿交给我了,手续我去办!”
林重来到学校,正赶上那些家长陆续来送孩子上学,众目睽睽之下,他从教室把冯吉书拽进了车里。有几个老师想拦,林重回头一瞪眼,吓得大家都不敢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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