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兰之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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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家是书香门第，怀旧的四合院，古香古色的房间、木雕，小院里池塘中荷花含苞待放，高高的围墙望眼欲穿。有人说，四合院象征着封建古代的性质，束缚，阶层，规整。纳兰家的女儿在十四岁之前都养在深闺之中，守孝道唯父母，不骄不纵，虚心向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制胭脂，晓女红，守家法，知礼仪，颇有闺秀之范，淑女之质。

家族遵循古礼，需三日回门，给父母盏茶倒水问安。西门政自然是没有法子跟纳兰烟落回来的，西门夫人久居家族之中，极少得空，纳兰烟落回门带了不少的礼品，该有的排场西门是一样不少的给，唯独就是身边缺那一人。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贵妃椅上端坐沏茶的美妇闻言，柳眉微蹙，冷厉不悦的目光落在了身边的少女身上。却说这少女正值青春年华，模样玲珑身姿窈窕，一看就是活泼讨喜的那一种，长发被盘在了脑后，被几支簪子别着，簪子上是蓝宝石为眼的翡翠孔雀，一身青绿色的罗缎，腰间别着鹤羽白玉挂坠，烨然若神人，光彩夺目仙气飘飘。

“是妹妹回来了？”听到家中的下人如是汇报，她高兴的嘴角一扬，喜笑颜开从榻上站起身，裙摆摇曳流转。

美妇很显然对她的反应有些不满，叫住她：“龙樱，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纳兰龙樱闻言，脸上的喜悦少了几分，轻抿朱唇，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茫然，轻声说：“纳兰家规，女儿一旦出嫁，除三日回门之日，就只许在被夫家休弃之后回家。妈，您就这么讨厌烟落吗？好歹……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回来。”

“放肆，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做事了。”

“女儿不敢。”

“我苦心积虑说成的这门亲事，你以为是什么？西门家族水深得很，让她嫁过去是给她机会为纳兰家做点贡献。哼，免得跟她娘一样，吃里扒外。”美妇对嗤之以鼻，继续给她斟茶。

“我倒是看不明白，什么时候为纳兰家做贡献还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幸福了。”

“龙樱！你，你给我说话注意点。”

“夫人，二小姐带到。”

纳兰烟落闭着眼，不需要别人的搀扶，她对家中的布局早已能够做到心中有数，每一步都走得胸有成竹。美妇见状冷哼一声，一手端着茶盏，一手轻轻地压着杯盖，淡然自若的品着茶。纳兰龙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襟危坐，目光不偏不倚的落在了纳兰烟落的身上。

“给母上、姐姐请安。”

“烟落，你父亲近日出差，不能来参加你的回门礼了，你不会怪他吧？”说的是询问的话语，但是语气就好似质问一般，美妇咄咄逼人，甚至目中无人。

“不会。”纳兰烟落淡定从容，但是她越是表现得淡然，美妇就越是愤怒、厌恶。纳兰烟落轻挽衣袖，俯身沏茶端茶，上前正要行跪拜之礼，纳兰龙樱叫住了她，说：“母亲沏了茶水了，这茶水礼就免了吧。”

美妇不愿的皱了皱眉，咬唇站起身，不悦道：“怎么，你父亲不在就不想装了？”

“我没有装，行礼是应该的，大姐的美意，烟落心领了。”纳兰烟落说着，对着两人就跪了下去。纳兰龙樱想要起身，就被美妇给按住了，嚷嚷道：“你可是将来的纳兰家家主，她跪你有什么不可的？”

纳兰龙樱看了一眼美妇，心中闪过一丝不快，当即就骂道：“跪都不会跪好点，要你有什么用？废物一个。”说着，她抬手就推了纳兰烟落一下，将之推倒在地。纳兰烟落没有丝毫的反抗，而是摸索着缓缓站起身。

“抱歉，烟落给纳兰家丢脸了。”

“知道就好，哼，当着西门家的人的面，我若是就这样饶过你了，今后你要是在婆家犯了错怎么办你说是不是，在西门可不比我们纳兰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你要是犯了家法家规，到时别人要说我们纳兰家没有教好。妈是为你好，烟落，你不会还耍小孩子脾气吧？。”

“是，母上大人教训的对，烟落谨记，今后到了西门家中，一定会细心守矩。”

“只要进了我们纳兰家的门，现在还是得按照纳兰家的规矩来，礼仪不规，可是要受家法的。来人……”美妇话音未落，只见一个西式装扮的女生上前，打断她，说：“纳兰夫人，艾莉冒犯，我家夫人说过了，烟落小姐到了西门之后，一切按照烟落小姐的喜好习惯来，不需要恪守什么规矩。”

美妇被打断，很显然就有些不悦，又听到了艾莉的这一番话，柳眉拧起，微怒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是纳兰，看清楚了，不是你西门。”

艾莉不卑不亢道：“烟落小姐嫁到了西门，现就是我西门家的人，艾莉虽不比纳兰夫人身份尊贵，但此行仅代表我家夫人与烟落小姐同行。我家夫人说了，多少根头发丝带来，就让我多少带回去。”

美妇嗤笑一声，说：“淫妇秽语，也就你们这些低等之人奉为圣旨。”

“纳兰夫人，请自重。”艾莉脸色微变，临幸之前西门夫人就跟她说过，这个纳兰家主的大夫人可不好对付，那一张嘴可是得半分理便不肯饶人，最喜欢的就是嚼人舌根。偏偏，她还能说得光明正大，没人敢拿她怎样。

“真是好笑，一个家仆也敢踩到我头上来了？来人，把她们给轰出去！”

“诶？！！”

“烟落小姐，抱歉，是我连累你了。艾莉回去就跟夫人领罚，我，我只是看不惯纳兰家这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

“没事，该说道歉的应该是我，你也看到了，纳兰家对我的态度。我能够有幸嫁入西门是我烟落高攀了，感谢你为我出头。”

“别这么说，如果夫人在的话，也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对待你的，夫人可喜欢你了。”

“那就好，好歹，在西门我还能有方寸立足之地，我就心满意足。”

……

白白的天花板，这是，哪儿？

夏梓鸢在病房中醒来，脑袋晕乎乎的，心口格外的难受，她用手支撑着脑袋，好似有千分重。anna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有些艰难的支撑着坐起身，感觉脑子里好像有一块记忆，空白了。

“anna，你怎么会在这里？”

“为了，让你暂时忘记一件事。”

夏梓鸢皱眉，问她：“什么事？不是说，不要擅自篡改我的记忆吗？”

“我没有篡改，我只是利用心理暗示，在你的心里植入了一个指令。”

“什么？”

“一旦你回想起某些会对自身产生伤害的回忆，那一段记忆就会变得空白。”

夏梓鸢显然有些不太高兴，她忘了什么事情？不行，越想脑袋越疼。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对于你而言，是的。”anna玩弄着桌上的针管，随着她的慢慢推进，里面的透明液体从针头缓缓流了出来，溅到了她的手上。见夏梓鸢好奇，她解释说：“是水。”

夏梓鸢“哦”了一声，目光有些呆滞，问她：“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什么感觉？”

“什么时候，我才能记起。”夏梓鸢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有些细小的伤口，不知道是被什么给划伤的。

“不吃药一个月，吃药的话一年，或者，可以更久。”

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心里少了一块，连行动都变得木讷了起来。

“小鸢，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叶晶晶和南宫一带着午饭推门而入，夏梓鸢愣了好一会儿，说：“你是，晶晶？”

叶晶晶拿着餐盒的手一抖，手中的饭菜差点就掉到了地上，南宫一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解的说：“脑子没烧坏呀，怎么就傻了？”

“你才傻呢！我没事，我这不是还好好地吗？”夏梓鸢说。

“会有一些后遗症，你们把近期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一下吧，她估计记不太清了。”anna说着，突然轻咳了两声，她捂着嘴，想要尽力将自己的咳嗽声掩盖下去。“我去一趟吸收剂。”

“诶，你没事吧？”叶晶晶有些担心的问。

但是anna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摔门出了病房。

叶晶晶有些茫然的看向南宫一，说：“她这是怎么了？”

南宫一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夏梓鸢起身想要下床，叶晶晶连忙拉住她，说：“小鸢，你要去哪里？”

“anna是不是生病了？我去看看她。”

叶晶晶有些气急败坏的按住了她，说：“你别忘了，你自己现在也是一个病人。”

病人？夏梓鸢懵懂的指着手上的小伤口，问她：“额……我浑身上下，好像没有少什么东西吧？”

这……叶晶晶语塞了，夏梓鸢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但是，她怎么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呢？叶晶晶看向了南宫一，想要寻求他的意见。南宫一，将饭菜端到了她的面前，说：“你先把饭吃了，让晶晶去看。你都很久没有进食了，先吃一点。”

叶晶晶有些埋怨的看着他，不满的说：“凭什么是我去啊？”

南宫一有些无语的扶额，语气十分无奈的说：“我说叶大小姐，你没有长耳朵吗？人家要去的是洗手间，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叶晶晶委屈的瑟瑟发抖，胆怯的说：“我……我，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

目送叶晶晶出了房间，夏梓鸢打开餐盒，二话不说就开动起来。

“小鸢，那份是晶晶的。”

“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大家的饭菜不都是一样的。”夏梓鸢不解的说，手里拿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大筷子的胡萝卜丝就往嘴里放去。南宫一愣了一下，惊讶地连嘴都合不拢，那一句“晶晶特意点的胡萝卜炒肉”哽咽在了咽喉。“嗯~还挺好吃的，不知道是哪位大厨的手艺，我好喜欢。”

夏梓鸢意犹未尽的又夹了一筷子，南宫一看了看自己餐盒中的饭菜，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突然抽痛了一下，某些东西，好像是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真空机器给抽走了。最后，他只能支支吾吾的说：“你……你喜欢就好。”那你，还记得顾傲尘吗？这话南宫一也只是想了想，没有再说出口了。

“你也吃啊，发什么呆？不会长这么大还挑食吧？”夏梓鸢的脸上带着温暖又陌生的笑意，南宫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手微微有些颤抖的夹起一块肉，却又掉到了餐盒中。夏梓鸢没有忍住，如同一个孩童一般笑了，说：“南宫真笨，怎么连筷子都不会用了？来，我夹给你吃。”夏梓鸢夹起他餐盒中的肉，用一只手拖着，递到了南宫一的嘴边。

南宫一有些受宠若惊，目光从未从她的脸上离开过，有些呆呆地张开嘴，连同筷子一起咬住了。

“好吃吗？”

“小鸢……”南宫一看着她脸上轻松地笑容，顿时感觉到有些不太真实。

“你怎么了？南宫，以前不是叫我小鸢尾的吗？你和晶晶，你们两个都怪怪的。”

“没，没有，没事，就这样挺好的，只要你每天开开心心的就好，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忘了最好。”

“什么意思？我，我是不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我感觉好像也没有什么呀，感觉，就好像是刚到a市的时候一样。你能跟我说说我到了a市以后我都做了什么事吗？”

“你……从哪里开始，记不得了？”南宫一问她。

“大概，就是从英国回来，然后，下飞机，然后……”夏梓鸢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说：“我好像依稀记得，我是来a市找晶晶的，然后，顺便了解一些关于顶级黑客考核的事情。是吗？是吗？”夏梓鸢伸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呀，南宫好像块木头，我听说我的那个什么未婚夫也在a市，叫什么来着……顾，顾傲尘。”

她说出顾傲尘的这个名字的时候，南宫一猛然一惊，有些紧张的看着她，说：“你……”

“我怎么了？你见过顾傲尘？他为人怎么样，帅吗？会不会凶啊。”

南宫一苦笑了一声，漆黑的眸子里是一滩苦涩的黑水，如果……他告诉小鸢，顾傲尘不好，不值得，配不上她。那自己，还会有机会吗？

南宫一，你是疯了吗？同样的事情，还想着要做第二次。如果哪一天小鸢知道了真相，自己……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吧？私心，谁都会有，但是，如果他真的这么自私的做了，他还对得起小鸢对自己的信任吗？

“他不凶，他对你很好，他……很喜欢你。”

夏梓鸢的脸上浮现了一抹茫然和惊讶。

“还有吗，那我呢？”

南宫一有些反悔了，为什么，这种事情就应该让叶晶晶来说的，偏偏他又擅自主张的把叶晶晶给打发走了。

“你也很喜欢他，你们见了面，已经决定在不日之后选择联姻了。顾氏，跟夏氏。”

“哦哦。”夏梓鸢听得很认真，双手捧着脸颊，十分期待的听着他说，南宫一讲得绘声绘色，有时，还带着几分情感的投入吧。就像，夏梓鸢跟他们分享的那般，喜悦，忧伤，酸涩，夏梓鸢都能从他的一字一句之中感受得到，就连不知何时到了病房门口的叶晶晶，也忍不住驻足收听，不忍打破这一时的美好。

“差一点呢，没想到千筱居然真的能和易寒在一起，虽然说我心疼晶晶，但是还是不得不祝福他们。苏天浩这么可恶的吗？讨厌，他活该，朶朶姐就不该搭理他……那最后呢？顾傲尘去了哪里了？”

南宫一顿了顿，说：“他去美国出差了，要很久才能回来。”

夏梓鸢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问：“南宫，很久是多久？”

这话，就好像在问他，南宫，永远是多远？是，生命的尽头吗？

“就是，少则一年半载，多则……难说。”

夏梓鸢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说：“你说的好像是带兵出征打仗的将军呀。”

“总裁，不就像是古代的将军吗？不过他的战场只有明争暗斗，没有硝烟和战火。”

夏梓鸢乖乖的摆放好双手双脚，双手环着膝盖做好，满怀期待的说：“那我就在这里，就在a市，等着他回来。”

“如果他不回来呢？”南宫一话一出，就有些后悔了，他说的是什么鬼话？还嫌小鸢遭受的痛苦和折磨不够多吗？她们两人曾经可是最让人羡慕的如同神仙眷侣的一对，现如今……他已经无法想象了，越是将现在和曾经对比，得到的就越是失望的对比和落差。

夏梓鸢的神情很纯真，就好似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脸上的笑容看着有些痴痴傻傻的神经质，她说：“那我就一直等呀，等一辈子。”

“你知道一辈子是多久吗？”南宫一的手掌缓缓地握拳，每一个字就好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我不知道一辈子有多久，活的长也算一辈子，活的短也算辈子，但是我想，连你都这么称赞他，觉得他对我很好地话，我不妨等上一等。”

南宫一背过身去，低吼了一声：“你这个傻瓜，随便你。”他有些后悔了，他就不该对小鸢提起顾傲尘，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白纸，只要他想，涂鸦上什么色彩都是可以的。可是他居然蠢到把事实告诉他，真是，蠢的可以。

“南宫？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了，我跟你道歉行吗？”

“夏梓鸢……你不需要跟任何人道歉，而且，有些事情，不是一句道歉就可以改变的。”南宫一说完，拿着装着吃剩的饭菜的餐盒，走出了病房。任由夏梓鸢怎么叫他，他都始终连头也不回。

南宫一在门口遇见了叶晶晶，对视了一眼，叶晶晶欲言又止，南宫一却是草草的看了她一眼就走了。叶晶晶有些不知所措的进入了病房，看到满脸委屈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的夏梓鸢，坐在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