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倾酒(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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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平落了雪,邻市津门浓云盖顶,少年人们伏案算题,教室里安静的只能听见笔尖摩擦卷面的沙沙声。
黑板上写着的是距离cmo(中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闭幕式还有两天。
萧恕视力极佳,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应长乐不喜欢和人说话,所以干脆的坐了他旁边。
两座气质冷峻的冰山凑在了一起,生生把后排的温度带低了不少。
入营后他们上交了手机,几乎与世隔绝的上午考试,下午自习刷题,连去食堂吃饭的步子都极快,没有人抱怨这个制度,只有人忽然崩溃大哭。
萧恕和应长乐算是例外,高二即拿到了冬令营的资格。
能坐在冬令营里的多数人都高三,几乎无一例外是过去两年多里放弃除开数学之外的其他科目,孤注一掷。
要么赢下这局走保送,要么拿着加分或降分高考,一切清零。
竞赛生是局外人羡慕的对象,只靠一科就能在拿到保送的资格,但只有局内人知道有多痛苦。
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但起码有人许多人陪你闯这遭。
而竞赛是个体的孤注一掷,萧恕演算完最后一题,放笔扭动写到酸痛的手腕。
无端端地想起曾经和姐姐的对话。
那时候萧恕还非常小,他踩着板凳翻萧如心的书柜,柜子里有一横格,满满当当都是做完的竞赛题集。
萧恕指着问,“姐姐你做完的练习册都不扔的吗?”
彼年萧如心已经保送中科大少年班读大二了,她从电脑前移开视线,落在萧恕指的地方,轻笑了声回,“家里地方多,就留着了。那仅仅是练习册而已,是我的整个青春年少。”
竞赛对自己来说又算什么呢?最开始是父母想要复刻女儿那条成功的教育之路,萧恕顺着走罢了,他恰好有天赋、又或许是萧如心耳濡目染的多了。
这些年一路学、一路拿奖,到萧如心离开之前,萧恕都觉得竞赛于他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单纯的为了让家人高兴,学来不费力。
再然后变成了故人的心愿,那些难眠的日夜,借着灯火一张一张的刷题,从夜色浓重到清尘收露,在和乔卿久熟络前,全是由这些习题陪着他捱过。
萧恕的思绪被收卷铃终止。
应长乐揉着手腕敲他的桌子问,“想我家久宝呢?”
“那是我家的。”萧恕纠正道,摇摇头问她,“你说竞赛对你来说算什么?”
“……”应长乐沉默了片刻,反问,“你问数学还是物理?”
萧恕挑眉,差点儿就忘了,面前这位大小姐和他一样,两门都拿到了冬令营资格。
“这还有区别吗?”萧恕懒散的瘫倒椅背上讲。
“有的吧。”应长乐若有所思,“数学对我来说是擅长的、物理则单是为了追寻某个人脚步。”
“嗯。”萧恕点头,没再多问什么,应长乐也不再搭话,安静的趴桌休息。
物理竞赛拿过奖的,和应长乐关系最亲密的那个人叫曲楚,萧如心曾经国家队的队友,许多事真说破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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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卿久完全没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在八号院门口看到周音。
冬夜北风呼啸,路灯昏暗,乔卿久背着书包被钉在原处,她看着灯下的人模糊的轮廓,只觉自己的近视严重了不少。
否则这世间,怎么会有认不出母亲的女儿呢?
周音烫了头大波浪,穿着身新买的毛呢外套,怀里抱着个纸袋,望着乔卿久来的方向,哈出口白气,才缓缓唤道,“久久。”
原来是有的啊,真可笑呢。
“妈。”乔卿久低声喊,她慢吞吞的迎上去,扯出抹微笑,“我们进屋说吧,外面实在太冷了。”
周音忙不迭地点头答好,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
乔卿久带周音去正厅,桌上的电热水壶因沸腾而发出鸣叫,毛球寻着光亮摇摇晃晃的从偏厅迈步过。
“我养了只猫。”乔卿久弯腰,摸了摸毛球的脑袋,打破这尴尬的静默。
周音看着猫夸奖,“挺可爱的,是你喜欢那种,我记得好像叫金渐层对吧?”
“是啊。”乔卿久心头一酸,揶揄说,“难为您还记得了。”
周音并不恼,她把刚才抱在手里的纸袋子往前推送,神色温柔,“我买了你之前很喜欢吃的那家粤菜店的糕点,晚上饿了当宵夜吧。”
“好。”乔卿久把纸袋挪到自己手边,空气再次安静下来。
乔卿久其实是真不知道应该要说些什么,周音大概是爱着她的,否则不会记得她随口提过的猫、绕大半个南平买这家点心。但那些歇斯底里的谩骂、和生日时让她离开自己生活的愿望,像是把钝刀,横插在她们中间。
这辈子至死都是母女,血缘关系永远无法切断,为周音装乖、跳民族那十几年,她从周音哪里得到了太多太多的爱意,哪怕父亲逝世后周音改变良多,也无法让乔卿久否定周音曾经非常、非常宠她的事实。
拉黑那天不是没有怀有过期待的,可惜周音仿佛没有发现自己拉黑了她般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乔卿久无可奈何。
周音搓了搓手,笑容满面,讨好似得询问着她的近况,乔卿久有问有答。
最后周音问到了她关于未来的规划,“我听王老师说你不再跳民族了,那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仿佛是怕乔卿久多心,以为自己在责怪和干预些什么,周音语速飞快的解释,“妈妈没有怪你突然不跳舞的意思,家里有足够的财力,支撑你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虽然我……”
乔卿久垂着眼,看见脚边趴着的毛球,猫咪永远无忧无虑。
她听见周音艰难的承认,“虽然我不是个好母亲,没有照顾好你,可请你相信,我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希望你过的幸福快乐。”
正厅的顶蓬悬了水晶吊顶,厅门大开着,空调被打到三十度,和冷风对吹。
乔卿久始终没有去看周音的眼睛,她望着门外泼墨的夜色,目光没有聚焦点,远眺游离,去扑捉一缕风。
“听阿非说你拍的电影下周就上映了,我会准时去看。”
“国内这些年的高考越来越难了,你是想国内高考、走艺考还是单纯高考,需不需要妈妈给你找补课老师?或者想不想出国什么的?”
“有挺大的明星经纪公司给我过打电话,问你想不想签约出道,合约以你个人意愿为主……如果你想出道的话也不是不行。”
周音的话非常多,乔卿久甚至觉得她一口气说完了自己可能发生的想法、可能想做的事情。
“我这趟来不是想补偿你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你想走的任何路,我都无条件支持。”
乔卿久攥着红色的校服裤子,鼓足勇气捏头,对上周音的脸。
所有的质问在看见母亲那双满载了忧伤的黑色眸子时被吞咽下肚,罢了,这人生足够惨了,没必要再嫌心口的刀钝,刻意往下压,让它切得更深了。
乔卿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好心情,软声一一作回。
“电影之前拿了些奖,拍的反正我挺满意的,下周三上映,我应该会带我好朋友一起去看。”
“前阵子参加数学竞赛拿了个省二等奖,不太想出国,会在国内参加高考,如果有需要的话会打给妈妈的,你的微信我等下会加回来。”
“暂时没想过出道这件事,拍电影完全是心血来潮。”
“还有。”乔卿久莞尔,“但您可能没法比世界上任何人希望我幸福快乐了。”
周音困惑地看着她,乔卿久摸了摸脖颈上的项链,无比坦荡地回,“我和萧恕在交往,我的卧室很温馨、暴雨天已经不再害怕了,他是最希望我幸福和快乐的那个人。”
“……”周音双手交叠,怔然消化了半分钟,木讷讲,“我很开心。”
抵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回答不够诚挚像是某种自我安慰。周音正色,重复道,“我之前担心过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相处的不好,知道你们能在一起,我是真的很开心。我很了解萧驰和司榕,他们教出的孩子不会不好。”
曾是故人旧友,可以把女儿放心托付给他们的交情,自是不差的。
乔卿久耸肩,整个人放松下来,恢复了从前那副在母亲面前肆意撒娇的模样,“等下带你去看看我的卧室?厨房有食材,妈妈你能帮我做个夜宵再回去嘛?”
“好。”周音和蔼答,她起身,绕到乔卿久那侧,像从前无数次一样,摸了摸她的脑袋。
庭院深深,乔卿久带着母亲出正厅,才踏入檐下,就听见周音问,“我能去给萧如心上个香吗?”
父亲乔封结婚的比较晚,而萧驰英年早婚,过了法定婚龄就领了证,某种程度上讲来,周音曾经看着萧如心长大,提出为她上香无可厚非。
当然可以了,乔卿久点头后,周音不等她提醒,边朝着西边走去。
那间没人居住的卧室里被收拾的一尘不染,周音燃香,看着遗像里的少女,祈求了许多事,无例外的是皆以乔卿久为主语。
银丝细面用滚水烫过,浇头是简单的西红柿鸡蛋,乔卿久吃的欢快,白皙的脸被面汤的热气熏红。
吃完和母亲抢谁来洗碗,乔卿久不敌周音,被撵回去休息,她在卧室里摊开手帐,落笔写下。
[今天和母亲和好了,我花了那么那么多年,希望她可以一直爱我,现在我确定了她爱我这件事,我很开心。]
[想萧恕的第六天,希望他和应应的竞赛拿金牌。信女求神拜佛拜姐姐,愿意花这个月的好运气来换这件事。]
门被叩响,周音是来说自己该走了的。
乔卿久披外套送她到门口,周音扯着她的手,嘴上却很矛盾的催着她,“外面冷,早点儿回去休息吧,明天的早餐也做好了,放在冰箱里。”
所以说,人可真是奇奇怪怪的生物啊。
周音做得很多,足够乔卿久吃到周日。
中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当天,参赛选手早早醒来,灌黑咖啡运动,还有刷两道题找状态的。
乔卿久几乎和萧恕同一时间睁眼,她慢条斯理的吃好早餐,算着时间,萧恕他们该开始考试了,乔卿久给自己也抽了套卷子做。
十二点多手机连着震了几下,内容雷同。
哥哥:[考完,在等成绩。]
应应:[结束了,等成绩。]
完全看不出这两个人考的好坏,乔卿久躺到床上,抓了只兔子玩偶枕着。
倾酒:[ok,我等你们成绩。]
三分钟后萧恕的语音通话打过来,乔卿久下意识的鲤鱼打挺翻起来,在床上正襟危坐。
“想我了没?”低沉带着磁性的男声通过耳机传来,烧的乔卿久耳垂滴血。
乔卿久不甘示弱的问回去,“那你想我了没?”
她听见那侧打火机开合的清脆咔哒声,萧恕轻笑,嗓音嘶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想对你这样、那样。”
“……”这人就有毛病!
乔卿久气鼓鼓,又不舍得挂掉电话,负气回,“那我也梦到了你了呢!”
萧恕循循善诱,“梦到我什么了?梦到我对你做什么了?你配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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