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领旨 第26节(1 / 2)
许骄心中恼火着,她就说不住偏殿了,住偏殿也住得不安稳,大清早就被人赶出来,连个呆的地方都没有。
大监叹道,“相爷这边来。”
许骄才同大监一道,去了与山阁。
与山阁是行宫内的藏书阁,不和宋卿源的寝殿在同一个苑中。行宫依山而建,与山阁在更高处,但甚在清静,苑中风光好,可以眺望远处山色,是处清静看书的好地方。与山阁内,地方也宽敞明亮,可以饮茶,看书,有小榻可以打盹,还可以避避风。
稍后,有内侍官打了水来给许骄洗漱。
许骄在临近窗边的地方歇了歇,山中清静,冬日的晨间也有鸟鸣,暖阳出来的时候,拨开云雾,阳光照在层层书架上,又透过书架,清浅映在许骄的脸上,衣裳和鞋子上,最后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晕。
许骄随意翻了翻与山阁内的藏书,藏书很多,但大多是早前的藏书。南顺的历代君王,每年都会在灵山行宫内小住一段时日,每六年一次的祭天大典,君王还会在行宫内常住四个月至半年,朝中官员也大都会跟来在灵山一道办公。
但自宋卿源登基,基本停掉了灵山大规模的祈福和祭天,所以与山阁内的藏书还基本都是先帝在的时候更新的书册,有好些,许骄在早前做东宫伴读的时候,随宋卿源来灵山祈福的时候,就已经在与山阁内读过了。
许骄翻了翻,想起早前不少事情来。
譬如宋卿源不喜欢祈福和祭天,能逃则逃,能躲则躲,大多时候都躲到与山阁中看书。宋卿源很喜欢看书,这也是早前在东宫一堆太子伴读里,宋卿源喜欢同她一处的缘故。旁人在一处说话时,她在假山后面抱着书,靠在岩石凹处看书。宋卿源路过时看了眼她,漫不经心问道,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许骄,宋卿源看了她一眼,没说旁的。
后来她在花苑看书的时候,在夜里暖亭看书的时候,甚至在东宫的藏书楼看书的时候,都遇到过宋卿源。宋卿源看了看她,没有说旁的,有一次在藏书楼她够不到书的时候,身后的宋卿源伸手,帮她取了书册,递给她,她连忙道多谢殿下,宋卿源低声道,多吃点饭,别挑食,她整个人愣住。
遇到休沐的时候,大家喜欢相互拉着出去吃喝玩乐,她大多时间会回去看岑女士,有时候实在推脱不了,也会和他们出去踏青。
这一群人一踏青,就诗兴大发,相互攀比作油腻的诗,她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让她参与,她不参与,但实在闹腾得凶的时候,她会甩一句脑海中的诗出来,当即就鸦雀无声。回东宫的时候,宋卿源唤她到跟前,听说,这首诗是你写的?她低头,抄的。连弯都没拐一下,她听到在东宫惯来沉稳少语的宋卿源笑出了声。
但从那之后,宋卿源就时常唤她来跟前看书。
她想,可能宋卿源觉得一个人看书无趣的缘故,有一个人在身侧翻书的声音,反倒能让对方心中宁静。长此以往,她同宋卿源走得越来越近,也习惯了宋卿源对她的庇护。有时还会同宋卿源撒娇,宋卿源大多看她一眼,心情好的时候,她说想吃陶记的冰糖葫芦,全是葡萄那种,宋卿源都会同她一道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只会书册一放,冷眼看她,就一句,滚出去。
同今晨一样……
那时东宫的伴读其实不少,她实在不大想同这帮人一道外出,有一次他们明明说是去寺庙,但从寺庙回来,忽然说要去游泳,吓得许骄脸色一黑,她说她怕水,大家起哄,不怕嘛,都在这里,淹不死你的,几个人也嘻嘻哈哈扯着她一起去。
正好宋卿源同他叔父越王一处,也在寺庙中,宋卿源看着几人闹腾着,皱了皱眉头,让大监来过问了一声,她只好可怜巴巴同大监说,她不想去游水。大监回了宋卿源一声,宋卿源正同越王说着话,大监回来附耳一声,宋卿源顿了顿,远远看了她一眼。而后大监折了回来,说殿下让许骄陪同礼佛,旁人既羡慕又嫉妒,但许骄跟在宋卿源身后,躲了过去。
黄昏过后,许骄坐宋卿源的马车回京。
宋卿源手中翻着书册,口中淡声道,“狐假虎威不会吗?”
她愣住。
宋卿源继续道,“你跟着我这么久,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豆沙?浆糊?去不去游泳这样的事,还要大监帮你?”
她语塞。
宋卿源从书册后抬眸,“太子伴读不少,有几个是在太子近前的?连狐假虎威都不会,遇事就像个姑娘家一样,只知道眼红,还要人处处护着你,你留在东宫做什么?”
她眼圈果然不争气的红了。
宋卿源顿了顿,微恼道,“这么多书你都白读了!历朝历代宠臣那么多,你是瞎还是学不会,是不是我哪日不在,大监哪日不在,你被人扔进河里了也只会哭?”
她那天半道被宋卿源扔下了马车,从郊外走回东宫的,回东宫的时候都后半夜了,脚也走起泡了,还破了,疼得她哭了一路,后来也不敢同岑女士说。大监说,那晚上太子很晚都没睡,仿佛是等到大监说她回东宫了之后,宋卿源的寝殿才熄灯的。
她脚疼了好几日,天天自己上药,也疼哭过好几次。
那几日老师授课的时候,她一直不在。
东宫的其余伴读都说她被太子罚了,听说还罚得不轻。
大监中途来看过她一次。都说东宫里,大监就是方向标,大监来看她,便是太子还惦记她。
等四五日后,她的脚好了,可以下地了,到玄中阁的时候,她惯来的位置被另一人给占了。因为她个头不高,所以这个位置一直是默认留给她的,没想到她就几日没来,位置就被人占了,占这个位置的人不是旁人,就是郭睿!
郭睿理直气壮,你不都好几日不来了吗?位置早就换了,你以为你是谁呀!
都知晓郭睿是郭家的孩子,殿下的表兄弟,明知郭睿是特意欺负人,旁人也不敢出声。
那时宋卿源就在玄中阁外,同老师一道,刚好听到郭睿刁难许骄。
就许骄那个子,坐到后面什么都看不见,全被黑压压一片脑袋挡了去,所以宋卿源身后斜侧的位置一直是她的,有时候宋卿源余光都能瞥到她在认真记笔记,或者打瞌睡,她打瞌睡的时候,宋卿源还会揉一团纸砸她,她当即坐端正。
眼下,宋卿源听到玄中阁内郭睿的声音,不由驻足,目光远远看向同郭睿在一处的许骄。
她早前只会忍气吞声,要么等他,要么等大监来出头。
大监想上前,他瞪了瞪大监。
大监会意。
玄中阁内场景一时有些微妙,好些人等着看许骄和郭睿的好戏,好些人不知所措得看着许骄和郭睿两人,怕他们两人起争执殃及池鱼,更有好些人替许骄捏了把汗,许骄总是娇滴滴的,在东宫中的伴读又都知道,郭睿总是喜欢欺负人。
许骄这回恐怕要在郭睿这里吃亏。
郭睿也这么觉得。
所以他恶狠狠讥讽了许骄一句后,原本以为许骄会像早前一样退缩,搬位置,但许骄却站在他跟前,他不由一愣,地方就这么大,许骄每上前一步,他就退后一步,渐渐得气势仿佛都被许骄占了去。
玄中阁内都纷纷哗然。
郭睿脸色挂不住,“你……你做什么?”
许骄一字一句道,“就你这脑袋里,字都没装几个,书也没读几本,好意思坐在这里吗?你就不怕太傅问起功课来的时候,你左顾右盼一句都答不上来。周遭都不敢吱声,殿下还得顾及你颜面,你好意思吗?”
“许骄!“郭睿气极。
许骄“啪”得一声,把自己的书册放位置上一放,凌声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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