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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随舟一直在这里待到了夜幕降临。

他颇为自然地和霍无咎一并用了晚膳,才起身要走。

见他与霍无咎相处得颇为愉快,孟潜山识相地凑上前来,笑嘻嘻地问道:王爷明日可还来?

江随舟顿了顿,不由得看向了霍无咎。

他其实是想来的。这些时日,他因着装病休沐在家,哪儿都不用去,清闲得很。霍无咎这阵子又刚开始治腿,按着那大夫的说法,他今日这种疼法还要持续一个月。

江随舟总有些不大放心。

许是因为之前太怕死了,使得他养成了事事以霍无咎为先的习惯,让他一时间有点改不过来。

霍无咎抬眼便见江随舟在见他。

不必征求我的意见。霍无咎顿了顿,有些别扭地淡淡道。

孟潜山面露喜色,不等江随舟开口,便笑道:哎!那奴才便安排人去收拾收拾,将王爷要看的书和公文,一并搬到霍夫人这儿来!

江随舟瞥了他一眼。

就见孟潜山笑嘻嘻道:正好儿!奴才今日还觉着,霍夫人这儿比王爷的书房光线还好些,王爷多晒晒太阳,准没错儿!

这小子这么热络,反倒给江随舟省了事。

他没反驳,权作默认,嗯了一声,便起身走了。

正在这晚,有书信送到了江随舟的房里。

是徐渡送来的。他安排在长乐坊的探子送回消息,说那些刑部的官员摸清了位置,这两日便要动手抄宅了。

他们早在做此计划时便知,因着上次陈悌邀请霍无咎去参加赏花宴,颇在后主面前得了脸,因此这些时日领了个肥差,正在苏州公干。

那宅子里如今只有他养的外室在那儿,是个青楼女,想必这两日,就要被抓到后主面前了。

江随舟看完信,沉吟片刻,笑了起来。

按着他记忆中史料的记载,陈悌虽明面上讨好巴结庞绍,实则自己也有些小算盘。庞绍贪财,即便自己的手下也逃不过他的搜刮,因此陈悌的那处宅院,是连庞绍也不知道的。

既然如此,待刑部收网后,那处宅院,连带着那个青楼女,都会被第一时间算在江随舟的头上。

那么,后主绝不会不深查,这案子也必然会被他闹大。

到了那时便可静等他们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了。

江随舟只觉眼前有出好戏等着他看,心情都好了许多,将信妥善收起之后,神色仍旧是愉悦的。

偷眼看他的孟潜山在心里啧啧称奇。

平日里王爷处理公事时,哪会有这么不严肃的时候,甚至看着密信还会笑?

密信上都是要事,能有什么好笑的?

一定是王爷看信的时候分神,想到霍夫人了。

这般想着,孟潜山退出卧房时,偷偷看了江随舟两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笑容暧昧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江随舟:你笑什么?

孟潜山:我想到了高兴的事:D

第47章

不出两日,朝中果真有了消息。

礼部尚书贪墨皇上千秋宴钱款之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两日之前,刑部忽然查出了端倪,找到了赃款的去向,竟是个朝中官员购置的大宅。

陛下当即下令,派人将那处大宅抄没归案。

刑部立马派官兵动了身,因着行动突然,所以颇为顺利,非但抄出了宅中数额惊人的金银古董,还从宅子里抄出了个养在那儿的青楼女子。

不知为何,陛下得知此事后,并不关心宅子里藏了多少钱,反而对那女子极感兴趣,立马着人去查此宅的主人,以及这女子的身世。

却没想到,刑部官员查出,宅子是这女子名下的,这女子,却是礼部的陈悌赎出来的。

而陈悌,就是那日最先发现端倪、向上检举季攸贪墨的官员。

这结果,是朝中上下谁也没想到的。

不知怎的,皇上对这结果极不满意,对着刑部官员发了好一通脾气,继而下令要严惩陈悌,绝不姑息。

赎买青楼女并不算罪状,不能真让陈悌定罪,但却能证实这宅子以及宅中的金银钱款都是陈悌所有的。

这些年南景朝中的官员鲜少有手头干净的,这个数额的赃款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但景朝的律法却有明文规定,一旦官员被捉,自然要按着律法规定量刑。

不出几日,陈悌便被定了罪,而朝中众官员,很是因此风声鹤唳了一段时日。

庞府的桃花开得正好,热热闹闹地开了满园。

而在庞绍的院中,却是一片干净淡雅的新绿。

那是徽州歙县进贡的绿萼梅,因着先帝喜欢,打从数十年前起便会年年送到景朝后宫中。

因着水土不同,运输又困难,所以每年能送到宫里的植株超不过百棵。今年即便是后主的殿外,也不过栽了数棵,但庞绍的院里,却云雾一般种了一整院子。

庞绍面前的炉上正煮着茶,一个官员恭恭敬敬地坐在他下首,另有个浑身颤抖着跪伏在他面前,头也不敢抬。

赫然是那天去江随舟府上查案的刑部官员。

庞绍掀开茶壶,慢条斯理地朝里看了一眼,在氤氲的热气之中,缓声问道:靖王当时怎么跟你说的?

那官员哆哆嗦嗦地哭道:大司徒明鉴!小人按着上峰的指示盘问了靖王殿下一番,靖王殿下所有的供词都记录在册,小人绝无虚言啊!

庞绍淡淡一笑。

那么,那个宅子呢?他问道。

那官员忙道:是靖王府上的小妾说的!

庞绍动作一顿,将茶壶的盖子盖了回去。

他告诉你的?庞绍的神色有些古怪。

官员摇头道:不是!是下官偷听到的那妾室在同他的丫鬟抱怨,说靖王殿下在外头养外室,还给那外室在长乐坊买宅子下官想着,此时重大,不得不告诉陛下,这才!

他吓得声音都打了哆嗦,却听庞绍轻描淡写地笑了笑。

张大人紧张什么?我不过问问罢了。他说。

那官员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庞绍淡笑道:好了,我的茶要煮好了,便也不留张大人了,您请回吧。

那官员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他正要躬身谢恩,却听庞绍又开口道:不过,张大人。

那官员忙应声:大司徒?

就见庞绍从小泥炉上提起了茶壶,炉中的火焰一下一下地跳跃着,泛着热红的光。

人呢,若是做错了事,就一定要付出代价。庞绍没有抬眼,一边慢条斯理地倒茶,一边道。

这代价,若是自己不主动付的话,就不能怪旁人翻倍地去取了。

说完,他放下茶壶,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那官员。

便见那官员一愣,继而连连作揖道:多谢大司徒,多谢大司徒!

庞绍一手端起茶杯,一手懒洋洋地摆了摆。

那官员退了下去。

庞绍吹着热茶喝了一口,淡笑着赞道:江南的龙井,确实比邺城的要清透些。

说着,他拿起茶壶对旁侧的官员道:你也尝尝?

那官员正是此番负责抄没清点陈悌府中赃款的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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