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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霍无咎听见了。
他低声笑了一声,低头对江随舟说道:说了该出来转转,没骗你吧?
江随舟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理智告诉他,应当离霍无咎远一些,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会儿跟霍无咎这般并肩而行,实是一件极其让他愉悦的事情。
好了,走,先去吃饭。他听霍无咎说道。
他对此自是不熟悉,便任由霍无咎拉着,走到了一间不大的酒楼里,一同在二楼的窗边坐了下来。
这酒楼并不大,桌椅也极粗糙。桌上的杯盏瓷质粗糙得很,倒出的茶也是极普通的绿茶渣子。但此处视野却好得很,一低头便能看见熙熙攘攘的街道。
江随舟面上虽不动声色,眼睛却四下地看。待霍无咎点好了菜,让店小二退下去,江随舟才问道:你怎么寻得到这个地方?
便见霍无咎一边很自然地给他倒茶,一边说:魏楷说的。他们进城之后,在这儿住下,说这里的北方菜正宗得很,和阳关很像。
那日在山中,江随舟便已经听霍无咎跟他说了。他手下的兵并没有全军覆没,尚剩下些。以魏楷为首,如今皆分散在临安城里。
江随舟正点头,便见霍无咎说着话,抬眼看向了他。
而今还没有机会,只能在这里待着,带你尝一尝那里的菜。他淡淡一笑,说道。以后,我一定带你回一次阳关,去那里看一看。
江随舟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他感觉得到霍无咎对阳关是何等的怀念与眷恋,此时眼睛里都闪着光。
但江随舟却有种极其真实的错觉,就好像霍无咎这么说,并不只是想回阳关而已,而是坚定地想要带着他,融入到他的过往和未来之中。
江随舟一时说不出话,只愣愣看着他。
便见霍无咎也愣了愣,接着笑道:怎么?是不是北方菜吃不惯?要是吃不惯,我们换个地方。
江随舟这才回过神来。
失态了,失态了。
他匆匆在手心里掐了自己一下,直骂自己没没出息。
他连忙将方才的情绪掩饰起来,换了个话题。
不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本王我只是想起,这身衣服上没有荷包。我身上没银子,你那儿有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霍无咎:忘了,我也没带钱。(嘀咕)
江随舟:?
霍无咎:(正色)爷吃饭从来不带钱!我北梁霸王霍无咎,从来都只吃霸王餐;D
第72章
霍无咎顿了顿,继而像是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一般,面无表情地开口道:忘了。
他神色尤其严肃,半点不似作伪。
江随舟原本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看见他的这番反应,也愣住了。
还能这样的吗!
他定定地看着霍无咎,便见霍无咎坦然地看着他,眨了眨眼,面上竟流露出几分无辜。
那就是真没带银子啊!
江随舟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样的事,立时慌了手脚。他连忙往身上摸去,可他换衣袍时,早把自己身上的玉佩饰物全都摘了下来,此时浑身上下只有干干净净的一套衣服,还是极其粗糙的材质。
江随舟一时间脑中都有点空。
方才菜已经点了,若拿不出个抵银子的东西来,难不成还要回府去取?他们又是偷偷溜出来的,自然不能记账了
他正急着,忽然听见对面传来了一道笑声。
低沉,带着气音,颇有几分难掩的愉悦。
下一刻,当啷一声,一只沉甸甸的荷包被人轻轻抛在了桌上,正落在江随舟的面前。
江随舟抬眼看去,便见对面的霍无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在他面前,是个纹样普通的荷包,装着满满当当的银子。
怎么什么话都信?霍无咎眉峰一挑,单手撑在脸边,面上带着两分笑,懒洋洋地打量他。
江随舟这才反应过来,方才霍无咎是在逗他。
这人还真是刚到靖王府时,话都不与人说一句,偶尔抬眼看他时,那目光又狠又冷。如今倒是渐渐露出了狼尾巴,显出几分原本张扬恶劣的模样。
江随舟抿了抿嘴唇,讪讪道:谁知道你是真的假的。更何况,你哪来的银子?
霍无咎丝毫不以为意。
魏楷的。他说。
江随舟一愣:什么?
便见霍无咎拿起面前的粗瓷杯子喝了口茶,大马金刀的模样,再加上那副理所当然的冷淡神情,颇像个占山为王的叛贼首领。
他这些时日存下的,再加上王府的赏钱。霍无咎道。他不出门,留着没用,就给我了。
江随舟一时说不出话来。
谁想得到,名垂青史、顶天立地的霍大将军,出门吃顿饭,还要抢属下的银子呢?
虽说心中怀着几分对魏楷的内疚,江随舟还是同霍无咎吃完了这顿饭。
当真,这店家据说是随着景朝南迁才到临安来的,一手西北菜做得颇具风味。江随舟即便胃口不大,也因着这口感上的趣味多吃了几口,待到吃完了饭时,外头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街市上点起了灯,亮亮堂堂的,照出了一片喜气洋洋的节庆气氛。
江随舟将那袋银子塞还给了霍无咎,由他付了账,便同他一同出了酒楼,汇入了人潮涌动的街道中。
江随舟自是看什么都新奇。
景朝民俗他也有过涉猎,但书本上描述的跟亲眼所见自是不同。
他们出门不方便带东西回去,却也不妨碍他看。他边走边四下里瞧着,双眼都在放光似的。
霍无咎倒是对这些玩意儿没什么兴趣,即便此处与阳关不同,却也大同小异,早看腻了。
不过,他身边的江随舟在他的眼里,却是有趣的。
这皇城里长大的帝王家少爷,看上去高傲矜贵,实则没见过什么世面。那些再寻常不过的民间玩意儿,在他眼里像是多有趣一般,竟像个对什么都好奇的孩子,那双干净的眼睛,竟多出了几分难得的灵动。
人来人往,没人注意到他们二人,更没人注意到,他那双眼睛,一直落在身侧的江随舟身上,沉默却又笃定,带着几分他自己都没觉察到的深。
他们二人随着人流,缓缓地移到了街口。
那儿此时围拢了不少的人,圈在中间的空地周围。空地上站着几个江湖艺人,打着赤膊,正在那儿表演。
其中一个男子手里拿着个火把,不知口中含了什么,朝着那火把上一吹,便径直喷出火来,激起周围一阵惊呼和叫好。
江随舟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这样的江湖艺人在他眼中总有种不得了的神秘色彩。史书上关于他们的记载很少,便使他们显得颇为传奇。他停在这儿,便再不走了,眼看着那几人表演完了喷火,又原地吞起剑来。
周遭几个小徒弟脸上画着脸谱的纹样,热热闹闹地翻跟头。叫好声此起彼伏,江随舟也渐渐让这气氛带动了,面上露出几分惊叹的笑来。
霍无咎在侧,侧过脸来看他,唇角也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
众人都怕靖王,世人也知靖王是个坏到骨子里的奸佞。但唯独他霍无咎看见了,靖王这状似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之下,是怎样一副招人喜欢的模样。
这是谁都没发现、唯独他捡到了的宝贝。
恰在这时,那群人又表演完了一出节目。几个敲锣的小孩儿将锣翻过来,笑着开始朝周遭的看客要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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