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杨汇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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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很幼小的时候,我那信奉天命的祖母请人给我算命,说我一生有贵人保佑。这给了我祖母期待与希望,后来的结果更是令她满意而又放心。我35岁那年,祖母驾鹤西去。她已经见证了贵人对我的保佑。所以一生从不轻易崇拜人的她,对算命的王先生可是十分的尊敬。直到她临终前的一瞬,还拉着我的手说:王先生讲了的,你有贵人保佑。你一生会滔滔顺顺。我放心。也奇怪!算命先生的话竟然那么灵验。我的人生路上,的确得到了许多贵人的帮助。杨汇泉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有的贵人,在某件事上给你帮助,有的贵人,在某一时期给你帮助,而杨汇泉则是给我永远的帮助、教育、扶持、保护。几十年来,他就像阳光、雨露,就像泉水、微风,当我眼前有些迷茫时,他把阳光给我,当我心灵有几分枯竭时,他把泉水给我,总之,在我最需要扶持的时候,他都会伸出温暖的手,把我送向人生的一个又一个新起点。
一
是文学之神,派来贵人杨汇泉,给一株几经风吹雨打而不甘倒地的文学花蕾及时喷洒雨露。早在上世纪的1982年春天,我的第一部儿童长篇小说《欢笑的碧莲河》被压缩成中篇,在《小溪流》增刊《中篇小说童话集锦》第一辑上发表。我把这本厚重的刊物寄给了时任常德地委副书记兼行署专员的杨汇泉同志,在扉页上写了这样一句话:请杨专员斧正《欢笑的碧莲河》。我当时是汉寿县创作组的一名专业创作员,没有任何官衔,为什么会给位高权重而又素不相识的杨汇泉直接寄书呢?
当年元月,常德地区召开文艺创作会议,杨汇泉同志代表地委、行署作了题为《到生活中去努力反映时代精神》的报告。会后,汉寿县委宣传部组织文艺工作者学习这个报告。我学了这个报告感到很振奋。其中有这样的话至今令我记忆犹新:“文艺作品要讲真实性,无真实即无生命力。”“有独特见解的观察,是搞好创作的基础,也是创新的前提。”我认为这些话讲得很有水平,我很钦佩。我出于一种尊敬的心情,所以,就把《欢笑的碧莲河》寄给了他。
时间过去了大约两个月,我意外地收到了杨汇泉给我的信。
杨远新同志:
你寄给我的《中篇小说童话集锦》一书,早已收到,由于书到之日,我的女儿就拿走看去了,我一直未能翻阅,直到最近我读了你的小说后,才能给你回信,很感对不起。
我对儿童文学读的很少,更缺乏对这一种文学的研究,读了你的《欢笑的碧莲河》后,我认为主题是好的,它告诉人们对于落后的顽皮的儿童不要厌弃他,不要伤害他的心理,要爱护他,热情帮助他,使他健康成长。因此说小说不仅对儿童有教育意义,而对从事教育的人同样有启发、教育作用,在这方面是成功的。但是,我觉得小说在情节上有些不尽合理的失真之处;像高老师让水欣竹一同上街卖鱼一节,高为什么离开孩子让他自己去卖,又为什么不找孩子而自己先回家了,好像故意安排孩子自己卖鱼而去受骗,明知道是第一次上街的孩子,以找不到为由而自己先回家,这多少有损于高爱护儿童的形象。还有像牯牛打架,一般放牛娃都懂得这是干不得的。常在一起放牧的牛是不打架的,打架的牛是不能在一起放牧的,我认为在水欣竹已有觉悟提高的时候再玩这种危险的赌注,是不合适的。再者,对水欣竹的转变的内心活动应再深入细腻些描绘才好。这是我的一管之见,也可能不正确,是不懂儿童文学的外行之见。看后有啥讲啥,才能使读者与作者心相通啊!但总的说来,我认为你在儿童文学创作上已取得了可喜的成就。为了把少年儿童培养成一代社会主义新人,这是我们共同的责任,是一件具有重要意义的工作,望你努力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用你的辛勤劳动,为少年儿童写出更多更好的读物来,孩子们在期待着!
上个月我曾去汉寿一次,先是搞防汛抢险,后两天又匆匆看了几个工厂与公社的生产情况,因时间安排较紧,未及看望你,请谅,下次到汉寿去时,一定登门拜访。别不多谈了。
致礼!
杨汇泉
1982年7月26日
读了这封信,我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是感激,没想到身为专员的他,公务那么繁忙,还果真挤出时间对一个无名小辈的作品予以仔细的斧正。二是汗颜。不能让别人知道专员对我的作品提出了批评。三是暗下决心,往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创作出能够得到杨专员好评的作品。不久,湖南省作家协会召开全省儿童文学创作座谈会,围绕如何真实地塑造八十年代的少年儿童形象展开讨论。会上,轮到我发言时,我鼓起勇气讲了杨汇泉对《欢笑的碧莲河》的批评意见。没想到引起了会议主持人谢璞、金振林的高度重视,认为这封信的内容对如何塑造八十年代的少年儿童形象有着特殊的指导意义。于是,《作家通讯》在当年的第4期显著位置刊登了这封信。一度成为儿童文学界的美谈。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每发表一篇作品,都要寄给杨汇泉指正,觉得找到了一位好老师。三个多月后,我又收到了他给我的第二封信。
杨远新同志:
你的几篇作品,工余之暇,浏览了一遍,总的感觉,你的创作热情很高,日夜挥笔,辛勤劳动,在短期内作品迭出,这种积极进取的精神是可贵的。你的几篇作品具有滨湖农村的特色,主题是好的,思想情调也是健康的,反映了农村现实生活中的积极因素,能够唤起人们对生活的热爱,读后使人没有沉闷窒息的不快之感;我还觉得,你有一种不避讳自己作品中的缺点、虚心听取别人意见的难得态度,因此我也就直言:你的作品使人读后印象平淡,缺乏深刻的启示和感染力,需要进一步提高作品的思想艺术性。由于我的欣赏水平有限和时间所限,对你的作品不能从主题思想、人物性格以及表现形式上去分析,仅在语言上我觉得应注意这样几个问题:
一、语言要准确。就是要恰如其分地表达你要描写的内容。应反复琢磨用哪个词最准确,最能充分表达了你的意思;如果那个词不够准确,读了还可能使人“反胃口”。比如《沅水哗哗》中写到的“金色的芦苇”,芦苇从发芽到收割,什么时候呈现过金黄色呢?我认为不太准确。又如,“通过几十年的努力,总结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易使人理解为几十年努力总结经验。还有,“他暗暗庆幸自己多年来统治春柳湖的这一手……”,哪个党支部书记(变质分子例外)能把自己负责的单位看成是自己的统治地方,把自己单位的群众看成是自己统治下的人民?这不是一个党员干部应有的感情。你那篇短文中把手中笔比作放大镜,这个比喻没有错,却也不尽适宜。既然是放大镜,那就既可以把光明美好放大,也可以把丑恶阴暗的东西放大,文学这支笔抑浊扬清的作用就没有全面的表现出来。高尔基说过,语言是一切事物和思想的衣裳。要做到量体裁衣,恰如其分,准确地表达你要反映的内容。我记得《难忘的一九一九年》这部影片写了一段这样的故事:红海军把来犯的英国军舰打得大败,有人报告斯大林说:“英国船撤退了。”斯大林说:“唔,应该说是赶快逃跑了。”撤退是自动退出,而逃跑是被人撵走的。这样一改,很准确。
二、语言要简练。写文章要求文字简练,写小说我认为不管对情节的描述,还是内心活动的刻画,人物的对话,也都要求文字简练。就是没有累赘和堆砌的东西,以最经济的语言表达最丰富的思想。我认为你发表的这几篇作品都还有“精加工”的余地。像《沅水哗哗》中开头描绘的什么“黄霜霜,油光光,鱼白色的,超过银白色的,在多褶似的,默黛色的”等等,是否形容词堆砌多了点。大家都知道,欧阳修《醉翁亭记》稿起初说“滁如四面皆山……”凡数十字,改后只说“环滁皆山也”五个字,其言简意赅。还有“人声嚷嚷,沅水哗哗,芦苇沙沙,矶头默默……”一段,如将“矶头默默”去掉,不仅不损意境,还衬托了人们沉默的气氛。你说对吗?鲁迅说过,“忘记是谁说的了,总之要极省俭的画出一个人的特点最好是画他的眼睛。我以为这话是极对的,倘若画了全部的头发,即使细得逼真,也毫无意思。”古人说“惜墨如金”,这是从写作实践中得出的格言。蒙古有句谚语:“一个深思熟虑的单词,胜过千百句废话。”注意用词的简练,这是写文章下苦工夫的表现。当然,我们说文字简练不等于苟简。不能专从字数上着眼,忽视了内容的正确表达和语言的准确性。
三、语言要优美。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它不仅要求语言准确、朴素、精炼,还要求语言优美。文字作品作为一种感染力量,不能不注意语言的美学职能。你尽力用农民群众中的语言来表现农村生活和农民的思想感情这个路子是对的;但应注意,并非群众中一切语言、方言、俗语都可以成为文学语言。像你的《沅水哗哗》中什么“小吉八入的杂种”,就过野了。“狗拨正得神”,能把犯错误的人比作狗吗?“回到摸脚坑子摸手坑子的年代”两语重复,一般人难以体会到。对群众中的语言,要熟悉,群众语言是文学语言的源泉,但运用时要选择、洗练,如金子是在矿石中的,但矿石不都是金子。高尔基说过:“我们把语言分做文学的语言和人民的语言,那意思不过是说语言中有‘未经加工’的语言,和由巨匠加工过的语言。”因此,文艺作品要从日常丰富的口语中严格挑选那些最准确、最生动、最优美、最有意义的字眼。应以典型的形象、优美的语言打动读者。
总之文学的第一要素是语言,语言是文学的主要工具。古今中外,一切伟大的文学家,没有不痛感自己语汇穷乏,至于一般人那就更甭说了。所以要从事文艺创作,就要花很大的力气去学习语言,向人民群众学习,向中外一些艺术大师们学习。要培养自己对语言的兴趣,要锻炼自己对语言敏锐的感觉,要有苦学苦练文学语言的毅力。这样累月积年,不断磨砺,才能提高语言艺术,提高作品的艺术水平。
以上说的近乎吹毛求疵,也不一定的是疵;道理是尽人皆知的,也是些多余的话。不过,我还是一句老话:外行说话胆子大。读了你的作品,感到什么,就说什么,对与不对供你参考。我衷心希望你不断提高自己的创作水平,做出新的成绩,写出质量更高的作品来。这是一个革命老兵对你们青年人的希望,也是一个读者对你们文艺工作者的希望。
讲的不少了,就此搁笔。顺此
敬礼!
杨汇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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