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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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还好你在。”黄河远蹭蹭他脖子?,轻叹一声,“这种时候你就像我的镇定剂一样。”

白云间的心砰砰跳起来,他关掉水龙头,深深吸了一口气,“远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关于顾海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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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昏昏沉沉,晃动着混沌的光影。

顾海宇梦到很多年前的圣诞节,穆临星被捅了两刀,浑身冰冷地躺在地上等?死,他捂住他的伤口,血还是从他的指缝不断冒出来。那是他平生第一次萌生了“要是能具备和阎王抢人的本领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画面一转,转到抢救室。心电机滴滴作响,推完肾上腺素,除颤器按上?胸膛,心电图成了一条直线。死亡悄无声息,门外苦等了十?几天的家属跪在地上流泪,口罩挡住了半张脸,细弱的哀鸣从口罩的缝隙里漏出来。两天前,他还和这个病人保证过,他会治好他。而现在他能做的,只是握着他失去脉搏的手,在心里念一段往生咒。

潮水一般的人声,以及狭窄过道里涌动的,乌泱泱的人头,办公室里同事崩溃的哭嚎。医院床位一床难求,陷入恐慌的民众将医院堵得水泄不通,他站在走廊尽头,莫名觉得此情此景非常熟悉。

梦境给了他答案。

高二那年国庆节,他遇到穆临星之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暴虐,回到师门捡垃圾。

师门是个著名景点,国庆节游客纷至沓来,他从山顶望去,游客密密麻麻地在山道上?移动,渺小得看不清脸。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医院会和景点一样拥挤。但似乎,本质是一样的。游客求神拜佛,患者求医问药。而不同的是,神佛救不了世人,但医生可以。他可以。

要成为怎样的人。十?七岁的他,无法?回答师父的问题。而现在,他知道了。他穿上防护服,投入了人间地狱。

咳咳咳……随着一声声咳嗽,战友接连倒下,直到有一天,他自己也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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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又瞒着我?”黄河远抓着头发,有点喘不过气,“第几天了?难怪顾海宇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远哥,深呼吸,”白云间倒了一杯温水,拍拍黄河远的背,“不要急。”

白云间知道,黄河远的精神状态并不好。他时刻处于某种患得患失的惊恐里,连他出去买菜都会担心他被车撞,再也回不来了。黄振华突然出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黄河远可以忍受众叛亲离的孤独,但是他无法?承受重要的人死去。

黄河远吨吨喝水,握着水杯勉强镇定下来,“他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是穆临星和我说的,他现在也不回消息了。”

黄河远端起杯子喝水,临到嘴边才发现杯子里已经没水了,他慢慢放下手,靠着墙壁撑住自己,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发呆。

“我再给你倒一杯。”白云间伸手,“来,把杯子给我。”

黄河远捏着杯子不放手,也不说话。

白云间有些后悔告诉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想去支援湖北。”

白云间:“……”

黄河远抬起脸,嘴唇发着抖,又说了一遍,“我想去湖北。”

“远哥,你冷静一点,不要意气用事。”白云间说,“来,你躺在床上?睡一觉,等?明天激素平衡了,你再做决定。”

黄河远觉得白云间说得很?有道理,躺上床,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权衡利弊。

他去湖北,没有任何的利益可言,相反,全是未知的危险。疫情有可能蔓延全国,躺在医院的黄振华怎么办?卧床七年,他的免疫力在新冠面前绝对不堪一击。医院可能停电,护工可能被隔离,任何一个小意外都可能要了黄振华的命。所?以,唯有黄振华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而且,万一他死了呢?黄振华好不容易有醒来的趋势,结果他一去不回,让黄振华怎么办?

还有白云间。难道他要把白云间一个人丢在上海,提心吊胆,孤身一人地等他回来吗?他保证过,绝对不会再放开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黄河远想到了二中后山的明心湖。

每一次晚跑路过明心湖,他总是幻想着湖底封印着一个大魔王。有一天封印松动,他作为全市最?帅的高中生,被赋予了打败魔王的重任。他特别厉害,把魔王打得屁滚尿流那天,全世界的向日葵都开了。如果他的事迹要拍成电影,黄河远希望电影名是,向日葵少年の传说。说起来很好笑,每次晚跑想到这个,他不仅热血沸腾,还热泪盈眶。

毕竟黄振华没出事以前,他的梦想单一且坚定——当一个守护世界的英雄。后来逐渐明白,这个世界不需要英雄的时候,才是最好的。现在,他认识到了自己是个没用的凡人,大魔王不仅出现了,还绑架了他最?好的朋友。年少的热血所?剩无几,精神身体皆千疮百孔,他还有勇气再去打吗?

每隔几秒就会冒出新的想法,无数念头像电路网一样缠在一起,黄河远头疼欲裂地睡着了,半夜翻身忽听得嘎啦一声,猛地惊醒,坐起一看,手腕上?一圈银亮的手铐——他被铐在了床头上。

“你醒了。”白云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里没有手机,脸正对着他的方向,琉璃色的眼睛倒映着夜灯的橘光,眼睛亮得诡异。

黄河远摸不着头脑,动了动手腕,“你哪里来的手铐?”

“本来春节想和你玩强制爱,提前买的。”白云间说。

显然,这个氛围并不是玩情趣play的氛围,白云间这个做法?,更像是单纯把他锁在了床上?。黄河远知道白云间有时候冷漠得不正常,仿佛有点病娇,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天,百感交集地问:“白云间,你怕我……再丢下你吗?”

“不。”白云间摇了摇头,“我只是认为,你去了也没什么用。”

黄河远顿时起了一点叛逆的念头,“有用,我为了照顾黄振华,还考了护士证。我可以去医院……”

黄河远突然语塞,他发现白云间状态不太对,他的眼睛更亮了,好像附上?了一层水膜,眼白布满血丝,嘴角抽动着,仿佛在忍耐着什么。

可恶,白云间根本不是觉得他去了没用,而是怕他去了就回不来,不然把他铐床上?干什么。

“我不去了。”黄河远坐起来,伸出没被铐的的左手,“吓到你了吧。我不去了。在家呆着也是为国家做贡献。”

良久,白云间才伸出手,黄河远握住,他的手白得像玉,冷得像冰。

白云间以为黄河远醒来会和他大吵一架,没想到他如此轻易地妥协了,而且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握着他的手亲了亲,“我不会再让你为我痛苦了。来,睡觉吧。”

黄河远似乎是为了让他安心,没有说要解开手铐,白云间跪上?床,捧着黄河远的脸胡乱地亲。

黄河远拍着白云间的背,含糊安慰着,“我不去了,你别怕……”

一吻毕,两人热乎乎地互相贴着,白云间低喘着抵着他的肩膀,哑声道:“对不起。我很?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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