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8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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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把眼睛闭上吧,你很快就会睡去的。

那个人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但嘴巴里仍发出声音: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时我吃了一惊,问他道:什么事?

嘶哑的声音说:捎一句话......捎一句话给我妈,就说我对不起她。

我愣了一下,只好接上一句:为什么让我捎?

嘶哑的声音回答得很模糊:因为我现在......想起了我妈。

随后我就不能耽搁了,向监控室举起了请示执行的手势。

在夜的暗色里,我还是禁不住提出了那句问话:为什么让我捎为什么呀?我并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他的母亲,我只不过是奉了指令而成为他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难道凭这个去就得接下这件事情?难道一份差事做完了我还是不能收工?也许我应该不理此事,把嘶哑的声音忘掉。但问题是,白天可以这样做,夜里却躲不开的。就是说,在一天的结尾处,嘶哑的声音固执地在等着我。

我从床上坐起来,双臂抱住自己的双腿。我想,他可以在任何一位亲属或者朋友探视时把那句话托付出去,他也可以写封信把要讲的话留在纸上,但他却没有那样做。显然,一个为了女友可以杀人的人,满脑子装的一定都是他的那位女友,只有在生命终点的时刻,他才记起了最应该记起的人。这样一来,对他来说,他终于没有忘了他妈。对我来说,真有点......

第二天上午,我去档案室重新调出叶强的杀人案卷宗。我跳过枪杀经过、犯罪心理、女友叙述等记录,直接去找里面的家庭情况。潦草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只好返回卷首,细细地往下翻,终于在一张登记表上看到了他籍贯地的详细地址。那地方有点远,是一个小镇。

接着我又在他的口供中见到了关于其家庭的自述,里面有这样一段话:

我犯事的根源不管怎么挖也挖不到我父母那里去。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喜欢钓鱼,有一回拉扯一条大鱼的时候掉到河里淹死了,是我妈妈一手把我养大的。妈妈是一家工厂的工人,厂子垮了后开了一家文具用品商店,在一所小学门口。这文具店开了很多年,如今还在开着,我中学和大学的学费都是从这家文具店赚出来的。妈妈打小不惯我也不赶我做什么,从没给我太大的压力。在妈妈眼里,我一直是个懂事的儿子。我上大学选专业,毕业后找工作都是我自己搞定的,没让妈妈费过心。妈妈是一个信佛的人,从家庭教育说,她没有在我心里埋下侵犯别人的细菌,我杀人是我自己犯的浑,是爱情造下的孽债。如果要说妈妈有啥过错,那就是她允许我这个儿子走这么远,让我呆在距离家乡几百公里的这个城市,因为这几百公里,妈妈在我杀人时怎么也挡不住我了。

我把这段话看了一遍,又咀嚼了一遍,看过咀嚼之后便觉得心里有些空。这种空似乎虚虚的又绵绵的,让人不痛快。好在接下来两天我又赶上忙碌。其中的一件事情费了不少的时间,做完后就已经天黑了,大家一起去一家酒楼吃饭,我们喝了一些酒。

吃完饭后我打车回家,开到半路上的时候我就让车停下了,我不想马上回宿舍,想独自一个人走一走。当时街上正是喧闹时分,霓虹灯忽明忽暗地活跃着,车子们一会儿挤住一会儿松开,人行道上走着散淡或者着急的路人。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虽然喝了酒,但是却觉得自己不需要那样的热闹。我茫然地走着,拐进了一条小巷。小巷里面安静了许多,灯光和高楼似乎一下子被丢在了外面,花草、青砖和忧伤的气味进入到了鼻子里面。走到巷子狭窄处,我用手撩起一下头发,抬起脑袋,我看见一条狭长的夜空。夜空没有星星,却恰好停着一只半弯的月亮。我举头望着那只月亮,心里忽然就觉得有些痛,我差点就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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