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何处去(1 / 2)
“二哥, 官兵果真退后三十里了!”
孙蝙蝠将打探来的消息报告给顾人屠, 后者面无表情地坐在高位上, 手捻佛珠,不会忘记三天前以同样条件换人, 得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结果。短短数日双方实力此消彼长,官兵为何反而放低了姿态?
再派人下去打探,这次连左、右掌峰和狼尾峰的弟兄也上主峰来,报告了官兵退出狼山地界的情况。
“二哥, 官兵走了,咱们是下山还是继续在山上死守?”张蛤|蟆代表众人询问。
“狼山地界已经暴露了,不能在山上停留,你现在发布命令下去,各峰弟兄每人带上二十斤口粮, 今夜子时随我一起下山。”
“去哪儿?”
“去哪儿今夜子时之前我会通知大家, 先准备好干粮和水,准备拔寨。”
“那些抢回来的官银和剩下的粮食怎么办?”
“银子带上一小部分,其余全丢下,粮食烧了!”
“这……这些银子是弟兄们好不容易抢来的,这样丢了岂不是太可惜了?”张蛤|蟆有些心疼。
“是银子重要还是命重要?”顾人屠训斥他, “马上照我的命令去做。另外, 那两个俘虏务必严加看管,不能放走一人, 现在他们就是咱们的保命符!”
岑杙醒来时天已经全黑了, 她发了烧头疼得厉害。感觉身体正躺在一艘风雨飘摇的船舶上, 随着海浪不停地颠簸。头上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四周杂乱的脚步声,让她意识到自己正夹在一支着急赶路的队伍里。与粗藤直接接触的后背被硌得生疼,她控制不住“咳”了一声,胸腹立即贴上了一只力度适中的手,在要穴处轻轻点按,将她气管里的阻塞慢慢疏通了。
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继续昏迷。直到身体不再摇晃,才疲惫地在一座四面漏风的破庙中醒来。
睁眼瞧见顾青的影子,她正蜷腿坐在篝火旁,双臂抱着膝盖,脑袋歪在上面,像失了魂似的看着脚边的火焰发怔,干柴燃烧的哔啵声和着许多人的呼噜声,汇成了一支诡异的催眠曲调,令一半人睡得更沉,另一半人却更清醒。
岑杙猛得咳嗽一声,顾青立即抬起头来,有些慌张地抹了抹眼睛,回头到草堆旁看岑杙。岑杙被扶着坐起来,从肺里呼出一口灼热的气体,拿手背去贴敷滚烫的额头,看着顾青喃喃道:“对不起,一直瞒着你。”
顾青怔了怔,眼中结起朦胧的水雾。“但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是你,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善良的顾青,顾人屠做得任何事情都和你无关。答应我,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不该有的罪过,可以吗?”
岑杙一口气说完,脸憋得通红,又忍不住咳嗽起来。顾青连忙帮她抚平胸腔那股错乱的呼吸,喂岑杙喝了一点水。
即使是最柔软的水,流过嗓子,也在喉咙深处划拉起一股撕扯般的疼痛。岑杙艰难地吞咽了两口水,便不肯再喝,又抓住她的手,不放弃地继续要求:“可以吗?”非要从她那里得到一个确定的答复。
她知道顾青心地善良,但有时候过度的良善也会成为她心灵的束缚。如果现在不把她和顾人屠之间的恩怨给一刀切开,她非得把所有罪孽都延揽在自己身上不可。
顾青眼中晃动着晶莹的泪珠,咬着唇用力点了点头。岑杙才稍稍放了一点心,又无力地躺了下去。歇了一会儿,仰面喘了几口气,她歪过脸来朝顾青伸出手。后者咬了咬唇,伏在她身上安静地流眼泪。岑杙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就像安哄一个无助的小妹妹。
顾人屠巡逻回来在门口看到这一幕,喉咙滚动一下,原处屹立许久,不置一词,之后转身离开了破庙。
“拔营启程!”
快天亮时,顾人屠叫醒所有人,继续上路。岑杙仍被担架抬着,而且好像病得更严重了,中途呕吐了四五次,把吃过的干粮全都吐了出来。整个人虚弱得跟纸片似的,原本秀逸绝伦的脸庞,已经憔悴得凹了下去,两只眼圈又青又吓人。
张蛤|蟆瞧她蔫头耷脑地垂在担架外,表情痛苦,十分不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大兄弟,你不能再吐了,再吐就把胆汁吐出来了!”
岑杙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很想爬起来给张蛤|蟆一棒槌,你以为我想如此吗?可惜全身已经不剩一丝力气。顾人屠示意队伍暂缓,过来检查岑杙的情况。
张蛤|蟆捏着鼻子,指着顾青用树枝在地上划出的几个字,“二哥,你来看看,这大妹子写得是什么?我看不大懂。”
他不识字,只能对顾青的手书望洋兴叹。顾人屠扫了眼地上的字,见顾青写得是,岑杙有可能得的是肺痨,如果不及时救治,可能会死,她想到对面那座山上采些药来,给岑杙治病。
岑杙的病来得很突然,谁都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本来指望她能做护身符,可是下山后这一路,反倒成了队伍的累赘。队伍中已经有小头目主张把她扔掉,说扔掉是好听的,扔掉的前提是杀掉。顾人屠和张蛤|蟆自然不许,这才勉为其难地将她抬着。
顾青看着顾人屠犹豫不决的样子,以为他不相信岑杙的病会这么严重,又在地上写了岑杙病情的由来,讲她是带病来狼山的,来的时候身上的病本就没好全,所以她才会千里迢迢地过来陪伴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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