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塞利托记下这个人名字的拼法,然后问:“威尔后来又打过电话找你吗?”
“没有。他也许只是不需要我了。但只用了不到五分钟,他就伸出魔爪伤害我、纠缠我。”
我是埃里克……
“哎呀,我不能再说下去了。我还得去熨制服,星期天一早要值班,实在很忙。”
对方挂断电话后,萨克斯慢慢走到电话扩音器前,压下断线按钮。“真受不了。”她咕哝道。
“他需要多吃点药。”塞利托也说。
“不过,至少我们找到一条线索了,”莱姆说,“马上追查卡德斯基。”
梅尔·库柏再次离开客房,几分钟后回来时,他已打印出一些剧院公司的资料,并查出卡德斯基目前是风城芝加哥南华尔街上的一位制作人。塞利托马上拨了电话。不出所料,在星期六的晚上,接电话的只有应答机。于是,他录下了留言。
塞利托说:“他让助手的生活陷于不安,他的情绪不稳定,是受过伤害的人。可是,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变得如此令人生厌?”
这句话让萨克斯抬起头来。“我们打电话去问特里。”
特里·多宾斯是纽约市警察局的心理学专家。尽管那里的专家不止他一人,但他却是唯一擅长行为分析的专家,这是他在弗吉尼亚州匡蒂科的联邦调查局学习和磨炼出来的特长。多亏媒体和一些通俗小说的帮忙,使得大众对“心理描述”一词耳熟能详,而且了解它的价值——但对莱姆来说,他觉得这种方式仅适用于某些类型的犯罪。大致来说,一般罪犯的心理层面其实毫无神秘可言。不过,碰上这次既不明白疑犯犯罪动机,也无法预料谁是下一个受害者的案件时,行为分析确实可以帮上很大的忙。它能让侦查员获得一些线索,或找出对疑犯有一些认识的人,能预估他的下一个动作,安排诱饵在适当的地点,执行跟踪,或回头参考过去一些相似的犯罪。
塞利托马上翻开电话簿找到纽约市警察局那栏,直接打电话到多宾斯的住处。
“特里。”
“朗,你那里有麦克风回音,我猜林肯一定在那里。”
“没错。”莱姆发出声音。他向来喜欢多宾斯这个人,当年在他发生脊椎受伤意外后醒来时,第—眼看到的人便是他。莱姆记得,这个人对足球、歌剧和神秘难解的人类心理三者的研究可以说难分上下,而且同样热爱。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塞利托说,但口气却一点也没抱歉的意思,“可是我们需要你帮忙分析一位难缠的疑犯。”
“是新闻上说的那个人吗?他今天早上在音乐学校杀害了一名学生?很可能又杀了—位巡警?”
“没错。他还杀死了一名化妆师,也险些让一名骑马的女士丧了命。由于这些被害人差异很大,两名女性,一名同性恋男性,没有任何性侵害行为,这使我们无法从中判断出任何线索。而且,嫌疑犯还亲口告诉林肯,说他明天中午就要进行下一次谋杀行动。”
“他‘亲口’告诉林肯?用电话?还是写信?”
“是当面说的。”莱姆说。
“嗯,肯定是一段很精彩的对话。”
“精彩到令你难以置信。”
塞利托和莱姆开始对多宾斯讲述这次案件的情节,尽可能把知道的一切都对他讲了一遍。
多宾斯在提了好几个问题后,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我看出有两种力量在驱使他,不过这两种力量会彼此强化,最后达到同样的结果……他还在从事表演工作吗?”
“没有了,”卡拉说,“从那场大火后,他就没登台了,至少没有人听说过。”
“公开表演是一种影响深远的经历,”多宾斯说,“它具有很大的驱使性,因此当一个曾经成功的人在表演上遭到挫败时,他所感到的失落感也会相对增大。演员和音乐家——我猜,魔术师可能也一样——都会尽其所能延长他们的职业生涯。所以刚才说的结果是:那场大火基本上已彻底毁掉了这个人的一切。”
消失的人,莱姆想到了这个名词。
“因此,他现在的动机已不只是成功的野心、不只是想取悦他的观众,也不只是把自己全身心地献给他的职业,除了这些,他还添加了愤怒。这是由第二种力量引起的:那场大火让他身体有了残缺,伤了他的肺部,身为公众人物的他,会对这些缺陷特别敏感。这会使愤怒成倍地放大。我想,我们可以称之为‘歌剧魅影综合征’。他会把自己视为怪物。”
“所以,他想报复?”
“没错,但这不一定像字面意思那么简单:那场火可以说‘谋杀’了他——谋杀了他旧有的自我——这样一来,他在谋杀他人时,或许会觉得舒服些,可以减少愤怒累积在他心中的焦虑。”
“那么,为什么挑选这些人呢?”
“目前还无法知道。你再说一遍他们的职业?”
“一位音乐学校的学生,一位化妆师和一位律师。不过,疑犯用‘骑马者’来代指那位律师。”
“在他的愤怒中,必然有一些附带的东西。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目前的资料不够,还无法判断。但是,根据书中的说法,这些愤怒情绪的附带物,都会涉及过去生活中的‘坩埚时刻’——指那些极重要、改变命运的时刻。也许他的妻子是个音乐家,或他们是在音乐会上认识的。至于化妆师——也许是一种母亲的代表。例如说,他可能觉得和她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坐在浴室里像个小男孩一样看着她对着镜子化妆。至于马的部分?谁知道呢?也许他和他父亲曾一起骑过马,而他觉得开心极了。像这样的快乐时光,如今都由于那场大火而不复存在了,因此他才可能把目标锁定在会勾起他回忆的那些人。要不,理由也可能完全相反:那些被害人所代表的正好是他最不愉快的经历。你们不是说他的妻子是在排演的时候遇难的吗?也许当时现场有音乐在演奏。”
“可是,他精心设计了作案的计划,跟踪这些人,找出他们并加以杀害。”莱姆问,“这一定是经过好几个月深思熟虑才能成形的。”
“思想是可以止痒的。”多宾斯说。
“还有一件事,特里,他会对想象中的观众说话……等等,我一直以为他是说‘可贵’的观众,但我现在想起来了,他是用‘尊敬的’这个字眼。他和他们说话的样子,就像真的有人在现场一样。‘现在,尊敬的观众朋友,我们即将进行什么什么什么。’”
“‘尊敬的’,”心理学家说,“这是很重要的。在他失去职业舞台、失去最爱的人之后,他转变了他爱的对象,把他的爱转移到观众身上——一种不具人格的多量化对象。对于只喜爱群体或大众的人来说,他们可能会漠视单独的个体,甚至对他们造成威胁。这并不单指陌生的人,即使是他们的父母、伴侣、孩子或其他家庭成员也一样。”
莱姆突然想到,约翰·济丁说话的语气,就像一个被父亲虐待的孩子。
多宾斯继续说:“而在威尔的案例中,这种思绪模式更加危险。他并非对‘真正’的观众说话,而是对想象中的人,这让我想到:真实的人们对他来说已不具任何意义。即使他要大开杀戒,也不会因为屠杀的对象太多而心软。这家伙会成为相当麻烦的人物。”
“谢谢你,特里。”
“如果你们逮到他,请通知我一下,我想要花一些时间研究他的心理。”
挂断电话后,塞利托马上说:“也许我们可以……”
“去睡觉吧。”托马斯说。
“什么?”这位警探问。
“我说的不是‘可不可以’,而是‘必须如此’。林肯,你马上睡觉去;其他人,都给我离开。你看起来脸色既苍白又疲倦,在我的看护之下,绝对不允许有人发生心血管或神经系统方面的问题。如果你没忘记的话,我早在几小时前就要你去睡觉了。”
“好吧,好吧。”莱姆妥协了。但老实说,他也真的累了。此外,尽管他没对任何人讲,但之前的那场火的确把他吓坏了。
于是,专案小组成员开始各自回家。当卡拉穿上夹克时,莱姆发现她看起来一副沮丧的样子。
“你没事吧?”萨克斯问。
她耸下一下肩。“为了要向巴尔扎克先生打听威尔的事,我已把实情告诉他了。他非常不高兴,看来我回去之后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我们会写一张字条给他,”萨克斯开了个小玩笑,“给你写张假条。”
但这个女孩只是微笑了一下。
莱姆叫了起来。“写什么假条?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疑犯是什么人。你回去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我来替他修修脑袋。”
卡拉更笑不出来了。“谢谢你。”
“你不会还想回店里吧?”萨克斯问。
“我必须回去一下。巴尔扎克先生对店里的事一窍不通,我得去把账单收据整理一下,并且告诉他我明天计划要表演的节目。”
莱姆对她会如此敬畏巴尔扎克先生丝毫不觉得惊讶;从这件案子中,他已经知道在魔术圈里,师父对徒弟的权力是极大的。他留意到她总是说“巴尔扎克先生”,偶尔才叫他的名字“大卫”,而且绝不是在现在这种时候。他回想起,尽管魔术师几乎已毁掉了约翰·济丁的生活,但那位助手在称呼这名凶手时,仍然使用了最尊敬的称谓。
“你还是回家去吧,”萨克斯坚持说,“看在上帝的分上,你今天已经被杀死一次了。”
卡拉又微微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我不会在店里停留太久的。”她走到门边,又停下来说,“我明天下午有场表演,但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明天上午我还是可以过来一趟的。”
“先谢谢你了,”莱姆说,“不过我们会努力在中午以前逮住他,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
托马斯带着卡拉走出房门,穿过长廊从大门离开。
萨克斯也走到客房门外,吸了一口仍带着烟味的空气。“咳!”她马上吐了出来,然后飞速奔上楼。“我洗澡去了。”她喊道。
十分钟后,莱姆听见她走下楼梯的声音,但她并没有马上到客房来。屋子的另一边传来砰磅的吱嘎声,然后是托马斯刻意放低音量的说话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到客房。她身上穿着黑色t恤和丝绸内裤,这是她最喜欢的睡衣。但除此之外,还多了两样平常睡觉时不会带在身边的装备:她的格洛克手枪和警用的制式长管手电筒。
她把这两样东西放在身旁的桌子上。
“那家伙想进来太容易了,”她边爬上他旁边的床边说,“我检查过屋里的每一个角落,用椅子顶住了所有的房门,又告诉托马斯,只要他一听见任何声音就放声大叫,但不要轻举妄动——我现在很有开枪射击的心情,但可不希望被我射中的人是他。”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