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白雪(3)(2 / 2)
林偃月整理了一下衣服,将身上的披风拉得更紧一些,然后便打算迈步向前,却在不经意间侧过头时,发现柳双双依旧在发怔,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偃月方才被乔贯华抱着离开时,就发现柳双双并没有立刻跟着他们转身,而是似乎正看着萧白雪的方向出神,直到乔贯华抱着她走出去一丈,柳双双才从身后追上来。
林偃月道:“双双,你不会是动了春心了吧?”林偃月的语气漫不经心,目光却直直地落在柳双双脸上,唇边有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柳双双回过神来,又恢复了往常甜美的笑意:“月使,您莫开玩笑了。”
林偃月脸上的笑容依旧,却像是突然失了兴致一般,没有再说话。
乔贯华对柳双双道:“你一直待在西洲城,今日是第一次见到萧白雪吧,也不怪你方才看呆了。”
柳双双笑道:“我怎么听出了酸味?花使莫不是嫉妒此人在浮世轩的榜单上排在自己前面?”
乔贯华也笑:“怎么可能?谁要去争那个榜首。”
柳双双只是笑,没有答言。
乔贯华又道:“我啊,是替双双你担心。萧白雪此人在南疆成名多年,身边却从没出现过任何女子。我听说去年有人组了个赌局,赌萧白雪喜欢女人还是男人,据说如今压男人的那边已经超过了百金。”
柳双双终于笑起来,到底是风月门庭里的花魁牡丹,那一个笑,密密柔情都融进了眼里眉间,端的是风情万种:“双双在十年前,曾经遇到过一个人。在双双心里,那个人才是天下无双。”
说罢,柳双双的目光在走在前面的林偃月身上一扫,又不动声色地很快移了开去。
一旁的乔贯华听罢柳双双的话,不经面露感叹向往之色:“如今的南疆,怕也只有萧白雪此人,才担得起‘天下无双’这四个字了。真不知双双当年见过的那个人,又是何种的惊艳天下!我突然也想见一见了。”
“花使忘记了,双双生来就是青楼女子,风流人物不知道见了多少。”柳双双笑着眨了眨眼睛,恢复了惯常的调笑语气,“不过啊,方才说的那个人,其实——是双双年少的情郎。”
乔贯华心道,原来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不用想也知道,柳双双与那情郎肯定没有结果了,于是便没有再接话。
林偃月虽未插言,却一直听着二人的对话,听到“天下无双”四个字,不禁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神色慢慢暗淡下来。
十年前的顾檐梅,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天下无双呢。
三人没走多久,就有人来禀报乔贯华,说白蕖城出了事情,乔贯华将送林偃月回去的事情向柳双双交代清楚,这才随来人离开,直奔白蕖城而去。
乔贯华走后,林偃月往前走了不多远,便见到路旁停了一辆很大的马车,车身上绘了描金的银杏叶,看起来金灿灿的,瑰丽又奢华。
林偃月怔怔地看着那车身上的银杏叶。
那万叶银杏,是千音阁的象征。百年来,千音阁一直是南疆第一大门派,声威无两、号令江湖,绘着万叶银杏的马车行在南疆,江湖人见了都要恭敬行礼、主动让道。
可就在十年前,千音阁遭到九大门派联合血洗,连同各分舵几乎不留活口,唯有几个当日不在阁中的孩子逃过一劫。短短三个月后,一夕覆灭的千音阁,被这几个幸存的孩子重建,老阁主的内甥顾檐梅成为了新任的阁主。
彼时顾檐梅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却在一年之内,以一人之力,陆续灭掉了参与阴谋的八大门派,唯有主谋碧霄宫得以幸存。那一年,南疆大地如同被鲜血洗过一般,据说连天空都泛着妖异的红光,血雾消散九年后,人们回想起来仍然觉得脊背直冒冷气。
然而,所有的一切不过昙花一现。千音阁重建后一年,顾檐梅和林偃月突然死于一场大火,留下了百废待兴的千音阁。随后,老阁主的独子谢凌风成为新的阁主,从头收拾山河,并在碧霄宫的残酷打压下展开了九年的殊死搏斗。
如今,受千音阁控制的地区只剩下了北部的十城,南部全部被碧霄宫和一些其他小的江湖门派瓜分,而且自从十年前的那场灭门之祸后,千音阁在南疆的地位一落千丈,已经得不到当年的尊敬和礼遇了。
林偃月在马车前站了片刻,这才走进去。
马车外面看着华丽,内里也华丽,一片灿灿的暖金色,连窗下的炭炉都描了金纹。林偃月只觉得车内暖烘烘的,这才将身上的狐裘披风解下来,随手搭在膝盖上,却不禁想起方才跌进萧白雪怀中的情景,心中蓦地生出些繁杂思绪来。
披风上带着的淡淡檀香味,在林偃月的鼻尖缭绕不散。顾檐梅生前喜爱檀香,故而从前林偃月也常用檀香,只是顾檐梅死后,她就再也不碰檀香了。因为只要闻到,瞬间便会被勾起的回忆撕扯得心痛到近乎窒息。
林偃月将身体靠在车壁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九年前,她在顾檐梅死后独自离开千音阁,试图忘记一切。如今,她终于被逼着走上了归途。
所以,她决定重新面对一直被自己逃避的过往。
九年来,她所有的寸心如割、心如死灰,她都要他们一一品尝、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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