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沐星河(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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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是燃灯节。

从早上开始,人们便穿上节日盛装,在神塔前高诵祷词,举行盛大的仪式。

林偃月并不知道谢凌风已经查到了鲛人泪放在神塔,独自一人待在营帐中许久,不禁有些烦闷,想着走到帐外透一口气,又不喜欢燃灯节闹哄哄的氛围。于是刚到下午,林偃月便让婢女去告诉谢凌风她晚上不回来了,让谢凌风不必去寻她。然后,林偃月独自骑马出了门,向着龙骨湖西面的一片山丘行去。

林偃月一个人骑马在草原上闲逛,到了傍晚时,便在山丘上寻了一块背风又比较平坦的地方,在地上铺了毡布,悠闲地看着夕阳沉落。

夕阳落尽后气温骤降,然后随着天色渐渐转黑而愈加寒冷起来。出来时,林偃月随身带了一个羊皮袋,里面装了满满一袋的烈酒,于是便拿出来小喝了几口。

烈酒烧过喉咙,林偃月只觉得整个身体便渐渐暖和起来。可是,身体是暖了,心却依旧一片冰冷。

沿湖的半圈草地,被次第亮起的酥油灯连成一片,像个巨大的月牙,从林偃月所在的山丘上看过去,灯火明明灭灭、闪闪烁烁,宛如天上银河落地,天地俱都沐浴星河,一片光影交错,璀璨尤胜漫天繁星。

林偃月抱着腿坐在山丘上,怔怔地看着山下,心想此刻河岸上必定是家家户户团圆,老幼围坐,燃起酥油灯祈福,便瞬间觉得有些落寞起来。

从十年前千音阁被灭的那一天起,她的世界就没有了“团圆”这个词。

在听雨楼的那九个月,她也曾和顾檐梅一起并肩坐在栏杆外,看着山下的瀛洲城是如何在黄昏里燃起炊烟,在夜色里亮起灯火,然后在星月下安然沉睡。可是,属于他们的,永远只有头顶那两盏不灭的灯笼,照不亮一座寂然独立的阁楼。

后来在烟花巷的七年,她常常像从前一般坐在阁楼上,却已经是孤身一人,满楼的璀璨灯火,满城的繁华夜色,从来没有一处属于她。

她和顾檐梅,在亲情上都是一样的残缺不全。

顾檐梅还算曾经拥有过,却亲手接过了姨父递过来的南柯,然后在最后连父母先祖都一并辜负了。后来他给自己改名为萧白雪,连从前的姓都舍弃了,未尝不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她自己,承谢家恩情,也曾白得十几年温暖,却一朝毁去,他日泉下也无颜再见谢家的人。如今她所拥有的,只有那张琴,那张此次被她带到西域来的琴。

她十岁那年,谢伯母郑重地将那张琴交给了她,说是她父母的遗物。她不知道自己从前的名字,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所有关于亲生父母的,唯有那张不知来历的琴而已。可是,她却学会了用琴杀人。

林偃月点燃了带过来的一盏琉璃灯,然后一直就那样坐着,时不时喝上几口,对着山下出神。

在那些闪烁的灯火里,突然就很想见萧白雪,想和他说说话,想像从前一样和他一起并肩坐着,看一看灯火繁华。她知道是自己奢求太多,却还是忍不住这样期待,虽然这期待让她有些难过。

就在林偃月越坐越觉得心中黯然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林偃月转过身,就见一人站在身后,含笑看着她。她想,上苍其实偶尔也有对她很好的时候,就比如现在,会突然大发善心地满足一下她的奢求。

林偃月眼眸含笑:“萧堂主。”然后将身体往左边移了移,将毡布让出一半来。

萧白雪走到林偃月身边坐下,目光瞥见她身前略微瘪下去的羊皮袋,又闻到空气中的酒香,便知道林偃月方才一直在喝酒。

萧白雪见林偃月脸色微微发红,知道她已经喝了不少,于是忍不住道:“你身体不好,少喝一点。”

林偃月抱着膝盖,歪着头枕在膝盖上,然后看着萧白雪,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不要。冷。”

萧白雪听林偃月的语气,似乎是有一点点醉了。

萧白雪无奈地道:“那我陪你回去吧,早点回去休息。”

林偃月只是看着萧白雪,微笑着摇头,像个调皮的孩子。她怎么舍得走?

林偃月突然很想故意和他犟一下,看他打算怎么办。小时候她其实经常这么干,假装固执地不听他的话,等着他露出无奈而温柔的笑意,柔声来哄她,她再假装被他哄好了的样子,微微噘着嘴,语气却是乖顺的:“好的吧,檐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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