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在上 第20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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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那时,龙四海下定了决心,要进军营。

可是那时的她便如今日的陆畅一样,行军打仗对她而言,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她不知道战场残酷,也不知道手染鲜血,夺人性命是一件如何令人神魂战栗的事情。

殷红的鲜血染在肌肤上,带着浓烈的腥气和温烫的触感,像是烙铁一般印在了她身上寸寸。自此,天山雪,岷江水,朝露晚霜,香汁玉液,再洗不清她一身带血。

时至今日,哪怕她已经造下无数杀孽,可每一次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在她手里陨落枯败,她还是止不住地心惊胆战。

天边的月亮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惶恐,藏了一半身子在云身后,满天星辰也纷纷躲进了天幕,再不见踪影。

大地一片黯淡,龙四海熄灯后却始终睡不安稳。模糊之中那些可以被她抛在脑后,隐在心底的记忆如潮水翻涌,挤满了她的梦——战场上断臂残肢,士兵绝望仓皇的眼神,像是图画般在她眼前一一闪现。

床榻上的女子翻滚着身体,发出难受的梦呓,好看的细眉拢在一起,拧成了一个结,光滑洁白的额头上细汗密布。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起窗边风铃叮当声响,下一刻,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了她的床边。

清凉月光下,八荒望着床上被梦魇住的姑娘,只迟疑了片刻,便默默伸出手去,抚上了她的额头,为她拭去额间汗水。他半蹲在她的床榻边上,正如曾经做过千万遍的一样,轻拍着她的背,在她耳畔温声安抚:“殿下莫怕,无事了,无事了……”

“是梦,都是梦……”

轻柔低沉的声音暗杂着心疼,和着床边风铃细响,变作一支温柔的曲子,渐渐安抚了这场长夜噩梦。望着面前人神色逐渐缓和,八荒唇角浮起一丝笑意,俯身看着龙四海,不自觉地用手指细细描画着她的轮廓……

长夜漫漫终有尽时,月亮西沉,朝阳东升,晨曦透过窗台撒在一床锦被上,颜色温暖而柔和。在叽叽喳喳的鸟鸣声中,龙四海迷迷糊糊地醒来,走到床边,懒懒地打了一个呵欠。她依稀之间想起昨晚似乎做了一场噩梦,但是细细想来,又并不恐惧,似是有什么人一直陪在她身旁……

“叮铃铃……”晨风拂过风铃,发出清脆声响;她低头一看,只见床边放了一只木雕小狗,在朝霞照耀下神态可掬地朝她翘起了尾巴。

第二十七章 有教习在,怕什么?……

忙碌中的日子似离弦的飞箭从掌心快速溜走,一眨眼,夺旗近在眼前。蜀皇带着太子亲临北山,一同到来的,还有北魏的一批使臣。

按照惯例,景随风作为北山大营的都统,与天机卫的首领钟杰二人一同在圣上面前抓阄,决定东西面的登山方向。

出了皇帐,钟杰咧嘴一笑,声如洪钟:“景都统,去年前年连着两年我们都夺了皇旗,今年若是再拿,我们天机卫可都不好意思了。”

天机卫这位首领身高八尺,髯发浓密,结实的肌肉在盔甲下若隐若现,古铜色的皮肤显得牙齿十分白皙,咧嘴一笑的模样带着些嘲弄。

他是从边陲小镇一路凭着战功才拿下了天机卫首领,因此很是看不上景随风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有一个武英王做养父,在北地战场才练了两年就回京当上了都统,这种凭着家世升官的花架子,他钟杰最是不屑。

他挑了挑眉,面带挑衅地看向景随风。

他原以为景随风会与自己争执两句,怎料景随风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眼中一派清冽,似乎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让钟杰更加不悦,旋即上前一步,又提议道:“景都统,咱们俩不若打个赌可好?今年的输家向赢家在通安门外磕个响头。”

景随风看着钟杰颇为难缠的样子,拧了拧眉,语带不耐:“钟首领好兴致,恕随风不相陪!”

说着,拱手朝他敷衍似的一礼,抬步便要往营地走去。

钟杰不死心,在他身后高呼:“怎么,在心上人面前,景都统怕了?”

闻言,景随风步子一顿。

钟杰见他止步,知道自己是打在了景随风的七寸上,颇为得意又道:“这通京谁人不知,当初若不是武英王出事,哪里轮得上那侍卫来做大驸马,您说可不是?”

似嘲非讽的话在景随风耳旁传开,让他一下沉了脸色,转过头来的时候,嘴角勾着丝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不过本都统倒是好奇,激将法用成这般模样,钟杰你又是如何坐上这天机卫首领之位的?怕不是,也徒有虚名?”

两人争锋相对,声音不小,皇帐外往来禁卫,侍从将之听了一清二楚,纷纷投来好奇的眼光——

北山大营和天机卫不和也不是一朝一夕了,如今在皇帐外竟公然吵了起来,只怕离彻底撕破脸不远了……

两人在皇帐前的争执引来了太子,龙霖烨呵斥了二人几句,两人不欢而散。

回到营帐,景随风朝秦寒露出了手中的签条。

秦寒眯了眯眼,只见明黄的绸布上,一个清晰的“西”字。

“西面平坦易攻,咱们这开局可不算好。”

“无妨。”景随风沉了声音,“我们的策略本就重守,只是你与殿下换个队,你带人防守,让殿下跟着二队负责夺旗。”

闻言,秦寒恍然大悟:“您难道是想让殿下走崖壁那条路?”

东面易守难攻,上山一共有三条路,其中一条在崖壁边上,地势复杂而险峻,少有人走。

景随风点头,只道让他尽量拖延时间,崖壁那条路他与龙四海多年前便走过;虽说算是剑走偏锋,以她的身手,却也应当不成问题。

一阵风吹过,乌云遮住了太阳,原本晴朗的天空转阴,带来了几分凉爽。营帐外不远处,双方四十人马已然是摩拳擦掌,互相打量着对方的人马。

天机卫中有一人也是世家子弟,名叫王荣,刚巧与陆畅不大对付。两人千算万全没算到竟能在这里碰上,站在山脚下,互相交换了一个不屑的眼神。

“路三公子竟然也来夺旗?看来今年北山大营没什么可用之人呐。”

王荣乃是曲善王家的二公子,几年前在风月场上与陆畅狭路相逢,却在喜欢的歌姬面前被乃夺了所有风头,从此结下了梁子。

陆畅嗤笑一声:“王荣,这话同样送给你。今儿有你这孬种在,天机卫可赢不了。”

“你才孬种!”

“你孬种!”

眼看着两人越靠越近,赵沉渊拽了拽陆畅的袖子,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夺旗前斗殴,会被取消资格。”

他们俩第一次参加夺旗,若是因为斗殴被取消资格,只怕都得卷铺盖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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