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都花落,沧海花开 第7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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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已在大幽之国见过二王姬。此次前来溯昭,亦是为二王姬而来。”

开轩君取下头上的发簪,摊开手掌,它发光升空,竟变成一个卷轴。卷轴徐徐打开,橙光莹莹,展开竟是一幅红衣佳人画。画中的二姐正提着竹筐,乘舟渡河,摘采荇菜。莫说二姐,我都感到意外。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开轩君缓缓说道,语调悲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沉默持续良久。二姐素来温柔,却残忍地说道:“抱歉。我无法嫁给你。”

“因为在下并非溯昭氏,对么?”见二姐不语,开轩君又道,“溯昭有王法,王位继承者必是溯昭氏,后代也必须是纯正的溯昭氏,对么?”

二姐闭上眼:“……是。”

开轩君好像再受不得这种折磨,咬了咬牙道:“那,二王姬可想过齐人之福?”

哇哇哇!姐姐大美人,果真好福气!竟有俊美仙人主动送上门,多夫侍一妻!我握紧双拳,已在心中替二姐说了一百次“好啊好啊好啊”,不想听到的答案竟是:“别胡闹。”

沧瀛神啊,胡闹甚么,有甚么好胡闹的!二姐你是被王兄附身了不成!这般好事,竟不答应。好歹生个带仙人血统的外甥出来,这样我家玄月长大也好有个伴儿不是……慢,此话似乎有些不妥?

不论如何,言语难以表达我的失落之情,我一个激动,不小心勒了玄月一下。于是,它的叫声惊动了二姐和开轩君。

结果便是,二姐把我拖回她的寝殿,跟父王、傅臣之一样把我劈头盖脸训了一遍。我和玄月都坐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听她训完,我道:“姐啊,你还是挺喜欢开轩君的,对么。那便让他入赘罢。”

二姐更怒了:“别人说这话也罢,薇薇,连你也不懂二姐的心思?”

“我是真不懂。”

“为了溯昭氏王室血脉,我若要继位,肯定不能与开轩君成亲。同时,我亦不能放弃王位。”

我歪了歪脑袋:“为何不能?不是还有我么。”

二姐望着我,半晌,只叹了一口气:“你回去休息罢。”

我还道自己又莫名惹二姐生气,回去与母后谈及此事。母后摇摇头道:“薇儿,你是真不懂萤儿的苦心。你大姐已经走了,萤儿若还重蹈她的覆辙,这对你会产生如何的影响呢?”

我道:“无甚影响。二姐并非私奔,明媒正娶,理所应当啊。”

母后道:“不,你会认为王位是个烂摊子,需要你来收拾。即便轮到你继位,你心中怕也有一万个不愿意。再者,她无非是希望你嫁得好。女儿家,到底还是婚姻大事为首。倘或以后你遇到一个非溯昭氏的男子,便不用顾虑那么多,顺顺利利嫁过去了,不是么。”

原来还有这么个道理,二姐真是我的好二姐。我感动得有点想狂奔而去抱住她。想了想,又道:“那二姐为何不接受齐人之福呢?”

“薇薇,你果然还是孩子。溯昭氏向来是一夫一妻制。你想想,你二姐若真嫁了两个男人,先别说无法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她与溯昭氏的夫君,又该如何解释此事?难道要告诉他,我和你成亲不过是想要孩子?之后生了孩子,又该如何与孩子交代?这些都是问题。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忍忍短痛,总好过一生长痛。”

大人的世界真麻烦。这是此日我最大的人生感悟。

之后数日,看见开轩君久久逗留,昼昼求爱,夜夜宿醉,整一个衣带渐宽终不悔,我更如此作想。只是,二姐心肠便像是铁和着石头造的那般,不论他如何自残,都不见她有半分动摇。

两个月过去,开轩君终于灰心丧气,与父王作别,离开溯昭。

另外,大祭司死后,我们又意外发现经书全都是空白的。原本要开辟的仙界之路,也变成了不解之谜。这期间,父王下令加强了城郭戒备,任何外族想要进入溯昭,须先搜身登记,若在境内闹事,则将彻底驱逐,五十年内不得入内。

如此,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了数个月。我还是每天跟着小伙伴儿们一起上玄书房,翰墨还是一如既往不务正业。

有一天,夫子让我们抄写文赋,那段子恰好是灵景王统治时期,北翔所写的文赋:

“昔日九州枫陛蒙尘,王陵墋黩。黔首悉涂炭,宗庙堆白骨。今月都高悬天英,暗藏欃枪……惟沧瀛佑我,休灭族之灾……”

读过这篇文赋,我只能说有才之人,脑子时常少根筋。作为一个溯昭氏,拿凡人的例子来警示君主,说天有妖星,灾祸将至,还求沧瀛之神保佑溯昭,好似一切歌舞升平都和君主无甚关系,不是嫌脑袋在脖子上挂太久么。

自然,这篇文赋被灵景王看见后,没多久便把北翔流放了。先王西涧则是明君一位,他非但将北翔文赋解禁,还列他入溯昭五杰。以至于我们如今天天背书,没有好日子过。

只是,看见那句“月都高悬天英”,我忽然想起一桩多年旧事:当初我被蟠龙抓走,那御龙的无名氏青年,也曾说过旧地空有天英,不知是否指我们溯昭的上空。若真是如此,这天英也悬得太久了些,从灵景王一直悬到父王……怎的还不见灾祸降临?

我把这想法告诉夫子,他那脸就像八月的天,阴晴不定了好一阵子。

有一日,我幡然醒悟:长了一张乌鸦嘴,真的不好。

自胤泽建溯,我大溯昭便从无战事,一直本固邦宁了上千年。以前,我们如何都不会想道,溯昭氏首次与仙交流,会是在我们的时代。

自然也不会想到,第一场遭到外族入侵,竟也是在我们的时代。

寒冬腊月,北风卷地,满城飞雪,洛水于极寒中凝为一川烟冰。

此夜,母亲正在教二姐刺绣,玄月趴在我腿上,我跪在父王身边为他捶腿。忽有士兵来报,说沧海门前的守卫全都被杀了,除了在城内滥杀无辜的外族,还有两道云影卷进来。没人看清来者何人,只知道此刻城内死伤无数,一片惨状。

听见沧海门失守,父王震惊得猛然站起,二话不说,纵水飞了出去。

沧海门是溯昭的正城门,那里防守也最为牢固,竟这样轻松被打破,这来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我也赶紧跟着母后、二姐赶出去。

风雪凌乱,千里烽烟,城内喊杀声无数。更可怕的是,这么短的时间内,那入侵者竟已抵达紫潮宫上空。那是两名男子,一名是黑发青年,有三只眼,手持毛笔,身穿黄袍;一名是白发老者,须长及腰,手持拂尘,身穿白色道袍。二人均束发戴冠,冷淡高傲,驾烟云虚浮高空。

他们四周无水。也既是说,他们不是溯昭氏。而自身便能飞行的外族,只有……

“来者何人!”父王抬头大声问道,“我们与二位无冤无仇,为何中伤我溯昭百姓!”

与父王的激怒相比,那青年却全无丝毫年轻人之轻浮,只睥睨着我们,沉着如同这凌寒风雪:“大胆妖孽,汝等在北海横行作乱上千年,竟也敢如此倨傲无礼,以下犯上。”

“什……什么?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父王是位仁慈的明君,此生从未被人如此说过,想来已经懵了。我却没那么好欺负,抱着玄月站出来,怒道:“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用这种口气和我父王说话!说我们是妖孽,我们大溯昭氏还当你们是妖孽呢!”

青年杏目半合,更加充满凉意。那老者反倒勃然大怒,挥了挥拂尘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水妖!可知道自己在对谁大呼小叫?吾乃紫微座如岳翁、黄道仙君,今日便是奉仙尊之命,前来结果汝等性命!”

这下连我也傻眼了。

此侵略之族,竟是仙界之人。这怎么可能?连开轩君那样法力高深的仙人,都会待我们谦让客气。他们居然管我们叫水妖、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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