竭泽而渔 第5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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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的还没给呢。”

“喜欢什么不好,非喜欢跳舞。”胡春燕边开车边训杜越,“别人家小孩都没你这么费钱!天天也不知道你学了些什么名堂出来......”

杜越一声不吭坐在后座。今天是他学跳舞的日子,胡春燕把他送去舞蹈班,一起上楼交了钱,然后回家去做饭。杜越一到班上就心情好,也忘了他妈刚才凶过他的事,换了舞蹈服和鞋,专心跟着老师练基本功,学舞。

每回胡春燕来,孙惠儿都在她面前使劲夸杜越,生怕哪天胡春燕想不通把杜越的学费给停了。她总对胡春燕说杜越这孩子天生就适合跳舞,柔韧好,五感协调,姿态漂亮得不得了,又肯吃苦,说她给孩子们压腿的时候,其他孩子都疼得哭,就杜越一声不吭,虽然也疼,但咬着牙忍下来了。

胡春燕总听得脸色复杂,然后悻悻离去。虽总抱怨学费贵,但每次还是来交了。孙惠儿知道胡春燕忙着养家,主动负责下课后帮她把杜越送回家。

今天舞蹈课结束,孙惠儿照旧开车把杜越送到家楼下,顺便给他买了两个苹果和一瓶牛奶,让他带回家自己吃。杜越和老师道过谢,提着袋子上楼。

他的家在城里的一个老小区,居民楼破旧,楼梯间总是潮湿,墙上绿漆早斑驳掉光。杜越推开家门,轻轻脱鞋换拖鞋,够起头看见爸爸坐在客厅沙发上,屋里烟雾缭绕,男人听见动静,瞥他一眼。

杜越被呛得咳嗽一声,抱起袋子想回自己房里,被杜晓东叫住,“跑哪去?”

杜越敏感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本想往自己房里躲,然而被叫住,只好低头站在原地不动。杜晓东问他,“你那舞蹈班还在上?”

杜越点点头。杜晓东把烟灰往桌上一抖,“叫你不要学那女人跳的东西,听不懂老子说的话?”

男人站起身,杜越恐惧往后退,杜晓东提高嗓门,“站住了!”

厨房里传来锅铲摔进锅里的声音,胡春燕大步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你有病啊,吼什么吼?就你嗓门大,啊?!”

“你还让他学什么跳舞?学个跳舞的钱他妈比他学校学费还贵!”

胡春燕发怒:“老子花你的钱了?他的学费不都是我在交?”

两人大吵起来,杜越吓得缩在一边,他抱紧了怀里的袋子,小心往旁边走,后飞快跑进自己房间,关上门。

他害怕父母吵架,关上门后蹲在门边缩着,也不想吃苹果和牛奶了,只呆呆抱着自己的腿,听父母在外面互相谩骂,有东西被哗啦摔到地上,杜越轻轻一抖,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低头不停捏自己的手指。

直到他听到胡春燕在外面叫他出去吃饭,杜越才忙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出去。家里很乱,他跟在胡春燕身边,坐上饭桌吃自己的那碗面条。胡春燕的厨艺很好,给他下的面条里有荷包蛋和青菜,还有火腿肠。可杜越没胃口,只勉强匆匆吃完,就又回自己房间把门关上了。

晚上七点,胡春燕出门去给别人餐馆帮工赚钱。杜越本坐在桌前写作业,听到关门声就紧张放下笔,坐立不安起来。

果然,脚步声靠近他的房间。杜越吓得僵在椅子上,接着他的房门被推开,门“嘭”一声撞在墙上,杜晓东瘦高,眼窝深黑,眈眈看着他,“跟我出来。”

杜越从椅子下来,手足无措站在桌边,小声说,“我要写作业。”

“老子叫你出来!”

杜越最怕杜晓东发火,那是男人动手的前兆。他快哭了,往门外走,杜晓东嫌他磨蹭,伸手一把拽过他胳膊,“最看不惯你娘们一样,还学跳舞,跳跳跳,不把老子的钱当钱?!”

杜越胳膊细,被男人抓得生疼,他被跌跌撞撞拖出房间,被男人粗鲁甩到客厅沙发边,差点摔倒。

“明天就去把你舞蹈班退了。”杜晓东森森盯着他,手背青筋缠绕。杜越瑟瑟站着,白着小脸不敢说话。杜晓东吼他,“听到没有?!”

“爸爸对、对不起。”杜越被他吓得哭起来,手指发抖抓着自己衣摆,“我想学,老师说我跳得很好......”

杜晓东暴躁起来,“你他妈听不懂老子说话?!”

他叉着腰来回走,猛一下抓过鞋柜上挂着的皮带,杜越吓得拼命往旁边躲,“我错了,爸爸别生气,我错了!”

杜晓东把他抓回来,拎一个物件似的轻松,“我是不是跟你好好说过了?我好好说话你不听是吧?老子该花钱养你吗?啊?!”

暴怒的杜晓东像一个魔鬼,充满了杜越的噩梦。皮带狠狠抽在杜越的身上,那力道分毫不留情,把空气划开破响,打得杜越惨叫。小孩皮肤细嫩,一把皮带抽在他的脖子上,立刻肿起青紫血痕。杜越哭着求,身上火辣辣地疼,人往沙发角落里躲,被杜晓东揪出来,一边打一边骂,“让你跳,让你花老子的钱!”

直到男人打累了,凌虐才停下。杜晓东发泄完怒火,抽着烟去厨房找水喝,一边给朋友打电话,抱怨家里老婆孩子天天找他心烦。

杜越浑身凌乱,被扔在客厅地上。他被打得耳朵嗡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他的手指甲刚才不知道抠到哪里,里头流了血。他痛得浑身像要烧起来,听到杜晓东一直在厨房打电话,然后扶着沙发慢慢站起来,抹一下脸上的脏污。

他扯好脏兮兮的衣服,一瘸一拐挪到大门边,蹲在地上给自己换鞋,然后小心翼翼打开门,一个人出去,静悄悄关上门。

小孩走下黑黢黢的楼梯,外面天黑光暗,夜空无星无月。他身上疼得要命,一边哆哆嗦嗦哭,一边不停往前走。嘈杂的街道多年未有改造,两旁搭着长长短短的破塑料棚,玻璃吊灯发出的黄色光芒名明晃晃,这条街贫穷无序,无人在意这个像小乞丐一样的小孩。

杜越凭着记忆走了很久,一直到走进另一个小区,慢吞吞上楼,敲响一扇门。

他仰着下巴等着,很快门被打开,一阵淡淡的馨香随之从门里飘出来。

“孙老师。”他站在昏暗的楼道里,小小叫一声。

“杜越?你怎么......”孙惠儿低呼一声,忙弯腰扶过杜越的胳膊,“快进来,你的脖子......天啊......”

当孙惠儿看清小孩身上的伤,她的呼吸都要停止。她顾不得别的,赶忙招呼丈夫去开车,夫妻俩急急忙忙抱着小孩往医院去。路上孙惠儿抱着杜越,又怕弄痛了他,只不停抚摸杜越的头,心痛亲亲他的额头,“乖乖,老师马上送你去医院,马上就不痛了。”

杜越坐在车后座,被老师温暖淡香的怀抱裹着。他握着孙惠儿的手指,那强烈的痛感好像也淡去了。

他小声问孙惠儿,“孙老师,我今天晚上可以不回家吗?”

孙惠儿一直抱着他,低头温柔亲他头发,“好啊,老师去和你妈妈说一声,今天杜越就睡在老师家里,好不好?”

杜越点点头,眼角还挂着泪珠,望着孙惠儿笑了一下,“谢谢孙老师。”

孙惠儿却红着眼眶,那目光充满心痛和难过。她不停摩挲小孩的小手,也对他笑一笑。

车没入城市的黑夜。

***

【闻臻二十岁】

朱心哲打完球回到宿舍,推开门就看见闻臻把行李箱拉起来立在地上,外加一个包放在他空空的桌上。

朱心哲酸溜溜地,“哟,房子已经能住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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