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剥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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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的法官推了推眼镜,初次正视这个常见的家暴受害者。

那些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柔弱倩影,他早已见过太多太多,可这么逻辑清晰、口齿清楚的受害者,倒是少有。

没有任何的夫妻旧情,既没有怨与恨,更别提爱与念,仿佛她早已超脱于故事之外。好似一个冷酷的旁观者,又像是检察官在宣告罪状,对恶徒降下审判,倒确如其律师所说——这并非一气之下的闹别扭,这是个绵羊般忍耐的女人,在日益剧增的虎狼般的侵害和作践中,终于不堪重负,随后鼓起勇气击鼓鸣冤。

暗自叹息,法官面上却古井无波,毕竟这样的事实在太平常了。人类道德的底线不断下降,看客同情的阈值不断抬高。长年累月,他浸染于离婚官司中,似乎早已失去了怜悯的能力。

“好了,你就陈述到这里。现在被告你对原告方的诉讼请求以及事实理由,陈述你的答辩意见。”

法官的笔划过纸上的红色圈画,“我们一个个来好了,对同性恋的相关陈述,你有异议吗?”

“......”

俞泽远缄默了。他能感到无数灼热的目光镭射般射进瞳孔,宛若要将他就地焚烧。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好似看着一个装在笼子里的怪物,又像在欣赏马戏团里走钢丝的猴子。轻挑的眉梢含着对猎奇生物饶有兴致的打量,平静下撇的嘴角蕴藏着沉默中最高的轻蔑,还有母亲......

他年迈的母亲十指相扣,教徒祈祷般贴在胸前。她浑浊的眼里含着泪,像是粗制滥造的脏玻璃,紧紧皱起的眉头,牵动所有松弛的皮肉。

失望吧,难受吧——谁叫你非要来呢?说了多少遍,明明就叫你不要来了!是你自己不听话!

俞泽远死死地咬着嘴唇,安静地吮吸着皮肉中的血腥味,像是一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野兽。他张开嘴,下唇凹陷的孔洞涌出滚烫的血。

他打心底认为忠诚的爱人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当着所有人的面与他的老婆站在一起,捅他刀子。他想奋力一搏,向这个世界反抗说‘我不同意’!可就连他花钱雇来的律师都冲他摇了摇头,暗示证据已经确凿了,再硬着头皮反抗只会显得胡搅蛮缠,拖延庭审时间,况且根据他们的战略,是不是同行恋也不重要,关键还在于家暴。

血流到了下巴上,总是温文尔雅的男人少有的狼狈。

他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有异议。他想要大声疾呼,他想要高声控诉,他想要保持自己的尊严,却终究被扒下披着的人皮,在众人面前,露出禽兽腥膻的内里。

无可奈何,他只能低下他高贵的头颅,累累如丧家之犬。

“我......”他闭上眼睛,不愿看到母亲为他落下眼泪,“没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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