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1 / 2)
白辉此时已不在床上,周朗夜迅速起身将卧室、衣帽间、浴室查看了一遍,最后发觉阳台护栏上坐着一道人影,在十一月的寒风中穿着单薄衣衫,坐在不过两三指宽的栏杆上,身形向后仰着,已是摇摇欲坠。
这栋别墅依山而建,从前门看来是栋两层小楼,卧室的阳台距离下坡的路面却有十几米的高度,一旦跌落下去非死即残。
周朗夜几乎连呼吸都屏住了,手指冰冷地扶着推拉门,慢慢移动到阳台上。
他先是闻到了一种莫名熟悉的幽淡香气,而后倏然看清白辉手里握着的一个透明滴血的锐物,正是半支打碎后的香水瓶。
这是周朗夜在七年前的那场离别时赠他的香水。如今瓶子敲碎了,白辉徒手握着它,已经在自己手腕和脖颈处割出了很深的伤痕,鲜血涌得很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与香氛融合后诡异的血腥味。
如果不是白辉的手部积伤导致发力不足,或许他已经刺入了动脉。
周朗夜浑身都冷透了,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对白辉说,“辉儿,你先下来......”
白辉视线涣散地看着他,好像花了些时间才把周朗夜看清楚,继而轻声说,“朗夜哥,放我走吧......”
周朗夜立即点头,又向他伸出一只手,“好、好,我让你走,你先下来。”
白辉几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盯着他,像是思忖了几秒,继而摇了摇头,“然后呢?我走了以后、是不是再求着你让我回来...?”
一面说着,一面举着边缘尖利的半个瓶声,在周朗夜猝不及防之下,突然下手扎在自己右侧面颊,然后一点一点往下拉拽。
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下颌线条往下滴淌。
“辉儿...!!”周朗夜快速靠近了两步,白辉立刻往后仰了些,身体已有大半悬空在栏外。
周朗夜不敢再动,他从白辉眼里看到了赴死的决绝。
“不,你不会让我走的......”血痕蜿蜒入白辉唇角,大概因为几处伤口牵扯得太痛,他频频地蹙眉,嘴里含着血沫,断断续续地说,“你和周叔叔根本没什么两样,他为了留住顾阿姨不惜以家人要挟,不惜借刀杀人,你呢?你对我做过的事,不也和他一样么?”
周朗夜一下愣住了,瞳孔猛地收缩,白辉说出的每个字都无比精准地剐在他心上。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染了半身血红的身影,伸出的手随之凝在了半空。
“我怕我死得不干净,再落到你手里。”白辉攥紧了瓶身,失血和寒冷让他意识恍惚,他嘶嘶地抽着气,口齿愈发含混,“如果脸已经毁了,你应该没兴趣了......”
没有留给周朗夜任何挽回的机会,没有一句告别,他忽然松开了那只握着栏杆的手。
第50章 我不想见他,不要让他进来
他的一只手,在白辉跌落的同时从边缘尖锐的玻璃体上擦过,触到了白辉的手。
因为失血过多,那只手已经冰凉了,而血还温热着。
血珠飞溅到空中、衣袖上,在白辉放弃求生的瞬间,周朗夜以惊人的爆发力冲上去将他的双腕一起抓住、顺势回拽,带着他双双倒入阳台。
白辉跌在周朗夜身上,手中的玻璃瓶滚落一旁,周朗夜在倒地的瞬间护住了他,自己的后背则重重撞在地上。他忍痛抱着白辉从地上起来,踉跄冲回屋内,呼叫智能机器人给白翎打电话。
深夜十一点这个时间,白翎的手机竟然立刻就接通了。那边传来重叠纷乱的背景人声,“白医生,辛苦了。”——似乎是白翎刚做完一台手术。
当白翎听到周朗夜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满是慌乱的声音问她,“白辉的手腕脖子和面部都有割伤,我立刻带他去医院,我还需要注意什么?”
白翎第一反应就是白辉自杀了。
她站在一片照度不低于500勒克斯的医用卤素灯下,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是过度明亮的,心里却倏然暗沉到底,大脑一面快速做着与之相关的医学判断,一面呈现出一种不可控的空白状态。
在初步了解白辉的创口情况后,白辉让周朗夜带他立刻前往距离半山最近的市立五医院,不要再等急救车。
白翎当时所处的位置与青屏半山相隔大半个平州,当她赶到山脚下的医院,白辉已经进了手术室,而周朗夜穿着一件血衣坐在走廊上。
白翎没有靠近那张长椅,也没有和周朗夜说一句话。这间医院的急诊室主任与她相熟,白翎在赶来的路上与对方通过两次电话,也从今晚的值班医生那里获悉了白辉的情况,知道白辉暂时没有性命之虞。
手术进行得很快,白翎等了不过十几分钟,手术室的灯就熄灭了。两名护士把白辉推了出来,病床的滚轮在地砖上压出参差不齐的声响,病床上的白辉紧闭着眼,显得消瘦而苍白,好像处在一种流逝了生命力的凋零状态。他的手腕和颈部都裹着纱布,右脸经过缝合,也被绕过头顶的大片纱布遮住了。
白翎那么坚强独立的一个人,站在通道里,望着病床上的白辉,根本来不及控制情绪,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一个年轻男医生随后步出手术室,由于此前已与白翎有过通话,他径直就走到白翎跟前,对她说,“病人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完全愈合要在三周以上。脸上的伤可能比较麻烦,长约5.5公分,留疤的可能性很大,万幸的是没有伤到神经,不至于影响面部微表情。”
白翎强作镇定地抹了一把脸,又问了几个有关创口愈合的问题。她心里惦记着白辉,同时也担心周朗夜的反应,无暇与医生多谈,经过一番简单沟通以后就匆匆去往病房区。
周朗夜跟随两名护士推着移动病床,已经走到病房门口,被从后面追上来的白翎一把拉住了。
“周总。”白翎保持克制地叫他,“他很快就会醒过来,你现在进去恐怕不大合适。”
周朗夜脚下停住,视线一直看着护士将白辉推入房间,才转向身前的白翎。
“那我在外面等一等。”周朗夜说,口气平和,但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翎暂时不愿与他正面冲突,也不相信周朗夜会因此改变态度善待白辉,无意和他多说什么,转身就进了病房。
护士给白辉上完点滴以后陆续离开了,白翎在病房里待了很久,一面等着全麻的药效消退,白辉清醒过来;一面尝试与一些朋友取得联系,为下一步保护白辉转院做出安排。
等她意识到手机快没电时,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原本以为周朗夜早该识趣地走了,没想到白翎一走出病房,发现周朗夜竟然还坐在门外。
周朗夜一见白翎出现,立刻站起身,问她,“......白辉怎么样?”
白翎冷眼看着他,说,“吃了止痛片,现在睡下了。”
“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周朗夜又问,神情里难掩熬了半宿的疲惫与担忧。
白翎不是白辉,没那么容易心软,面对周朗夜从未展现过的小心翼翼和放低姿态,她显得无动于衷,“小辉醒过来的第一声,是叫我“姐”,然后对我说,“我不想见他,不要让他进来”……”
周朗夜闻言,脸色似乎变了变。白翎继续道,“周总,你如今要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没有?放过白辉吧。你是他的初恋,为了你,他跟家里出柜,把什么都交给你了。可是你呢,忙着复仇、忙着订婚,忙着做那些风云变幻的大事,你们从来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你对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先以爱之名骗他,又以整个白家存亡相要挟,可曾正眼看过他么?”
“他如今事业已经没了,两只手落下残疾,模样也毁了……不管我父母早年做过什么错事,冤有头债有主,白辉不该被卷进这场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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