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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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的阵痛一直持续了一天一夜,她筋疲力竭的任人摆弄着,最后在产婆的帮助下终于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看到孩子的那一刻她当然是高兴的,觉得自己之前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但是不久后她敏锐的发现,为这个孩子的诞生感到喜悦的,只有她自己。

人们都过来安慰她,说不要紧的,夫人还年轻,定能生下儿子。

一直对她体贴的丈夫对她说,没事,他不怪她。

杜银钗被气得冷笑不已。

不怪她?她并没有亏欠他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来“宽恕”她?

后来他们夫妇离开了杜雍,去争夺天下,乱世之中抚养一个孩子并不容易,等到手头渐渐宽裕之后,她雇来了几个丫鬟照顾女儿。

丫鬟们教三岁的嘉音,要听话,乖巧,不然长大不会有好婆家。

又教嘉音向神明乞求,乞求她能快些有个弟弟,这样她父亲的家业才有人承袭。

嘉音姑娘是个聪明的孩子,可惜不是男孩。丫鬟们当着小嘉音的面,惋惜的说着这样的话。

三岁的孩子已经大概能够听懂成年人话语中的情绪,于是她难过的低下了头去。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对不起爹爹。

这些话传到了杜银钗的耳中,她怒不可遏的赶走了那些丫鬟,将女儿带在身边亲自抚养。

很多年后,嘉音成为了荣靖公主,人们评价这位公主时总要用“无礼”这样的词来形容,至于公主为什么会这样无礼?解释似乎只能是因为早年山河动荡,皇后无心管教孩子,所以才使公主长成了这样的性子。

不,其实他们都错了。

荣靖才是杜银钗耗费心血最多的孩子。

她言传身教的告诉这个孩子,天地广袤,切莫被囿于闺阁;告诉她女人并不是生而卑弱,用不着低声细语;告诉她,她可以自由的活着。

然而

然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对嘉音的教育也的确是失败的。她将女儿教成了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的另类。

嘉音在成长之后慢慢的发现了,这个世界和母亲的描述根本就是截然相反。她的信奉和大部分人所认定的背道而驰,于是她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孤独的孩子,并且在孤独之中逐渐扭曲。后来她的容貌损毁,她更是成为了世人肆无忌惮的嘲弄对象。嘉音在怎么反抗,她的声音终究还是会被世人的嘲笑所淹没。

后来在生嘉禾的时候,杜银钗已经是皇后。

这个女儿的孕育过程更为艰辛,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她生嘉禾的时候难产,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里回来,这一次她对上的又是充满了失望的眼神。

杜银钗只觉得疲倦不堪。臣子们上书,说荣靖公主言行无状,恳请皇帝择良师教导新生的小公主,杜银钗也懒得理会,就这样任由女官将孩子抱离了她的身边。

她的小女儿成天学习女则女训,念叨着无才是德的时候,她没有出声。

她的丈夫一个接一个的往后宫之中收女人的时候,她没有出声。

年轻貌美的妃嫔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她最多只是予以不屑的一瞥。

曾几何时她为她的丈夫出谋划策、联络盟军、调度粮草,在做了国母之后,她反倒被夺去了一切权力,空有着皇后的尊荣,却只能在后宫之中看着一群女人扯皮。

她感觉自己是被绫罗绸缎裹着的一具枯骨,早就死了。

皇帝有个妃嫔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举国为此欢庆,杜银钗在坤宁宫靠着练字消磨时间,听说有不少人都在说,那个孩子将被立为太子。

皇长子的生母……她依稀记得姓王,是个目不识丁又肤浅愚蠢的女人,听了几句吹捧后,当真张狂了起来。

某日王嫔带着孩子来坤宁宫中,那个胖胖的小男孩并不管杜银钗叫娘娘,自顾自的在一旁玩着,有女官上前教导他礼仪,三岁的孩子竟勃然大怒,将一杯茶泼到了女官的脸上,用稚嫩的声音说:“孤乃未来的天子,尔胆敢不敬!”

三岁的孩子,知道自称为“孤”,知道自己要做皇帝,知道什么是“不敬”。真是有趣。

她看向王嫔,那个女人倒是慌忙下拜谢罪。可杜银钗当天晚上还是召来了太医院的心腹,她也没和那人说什么,就只是给了一个轻飘飘的暗示,不久后,皇长子暴毙的消息传遍后宫。

被困在后宫之中,实在是太无趣了,不如,找些乐子吧。

她跟着皇帝一起出生入死,凭什么要让别的女人和她平起平坐?她费尽辛苦才生下的女儿,凭什么就不算是皇帝的后嗣了?

她要让她的女儿,继承这个王朝。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 到这里就完了

至于杜银钗为什么不自己上位,为什么要立嘉禾,第二卷 再解释50、 第一章

嘉禾自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她不记得自己究竟是梦到了什么,可梦中的沉闷让她醒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喘不过气来,仿佛是有什么压在了她的胸口。

眼下约莫是临近黎明的时候,嘉禾依稀看到重重纱幕之外的天穹透着灰白,就宛如是死鱼的肚皮。

还能再睡会,她心中想道。

然而尽管眼中干涩,她却半点睡意也无,一连许多天她都没能睡好。夜晚辗转不能入眠,白日天光未亮便早早醒来。被杜银钗派来照顾她的宫人生怕她的身体会出事,忙不迭的为她请了好几次御医,嘉禾只推说是她乍然到了陌生的地方,不适应罢了。

眼下嘉禾居住的,是乾清宫。

她还没有正式成为皇帝,但她的母亲命令她将住处挪到了这里。嘉禾明白,这是母亲在向满朝文武表明态度,皇帝非是她不可。

她睁着眼睛看着房梁,垂下的鲛纱帐一重复一重,她看不清那些繁复的彩绘。乾清宫很大很大,只这一间寝殿就是过去她住处的数倍。白日里看着金砖鲛帐、画栋雕梁,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要到夜晚灯烛尽灭的时候,才感觉到这殿内无处不阴森,屏风、香炉、连枝灯,哪个不是有着狰狞的影子?

她喉咙干得很,想要叫人来给她送碗水来。她知道殿内四角都有宫人侍候着,只要她轻轻唤一声,就会有人过来。然而她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秋来天凉,她嗓子哑了。

她掀开身上盖着的丝衾,正打算跳下床去,却忽然眼尖的看见了一团暗红色的印记。

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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