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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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徽冷静下来细想了想,说:“我担心其中是有什么误会。陛下不是糊涂人,昆山玉如果真的包藏祸心,她不会放过。但我想,昆山玉并没有真的背叛陛下。”

至少在这个时候他没有。苏徽心里有这样一个念头划过。

“当年陛下登基,昆子熙出力良多。我听说是这位堪称国之柱石的老首辅主动率领群臣亲迎陛下称帝,如果不是他,陛下当年未必就做的了君主。之后昆子熙更是主动成为了帝师,虽然他年事已高,只是挂个名号在那,真正教导陛下的还是翰林院的方学士,可这样的态度,无疑也是表明了他是站在陛下身边的人。再后来陛下遴选御前翰林做心腹,又是他在群臣犹豫观望之时,第一个将自己的重孙送到了陛下跟前——昆山玉若是有造反的心思,昆子熙又何必费那样大的精力帮扶陛下?”

赵游翼无力反驳,也懒得反驳,缩在一旁闷闷的生气。这时候如果有酒,就该仰头痛饮烈酒,以抒胸中积郁。

奈何酒坛被苏徽牢牢压在胳膊下,说什么也不让他碰。

其实昆山玉并非不可替代,如果……如果赵崎不曾因他的女儿和未出世的外孙获罪,那么赵氏兄弟,本该有着与昆山玉一样的命运。他们会因才华与家世扬名,会堂堂正正的踏入仕途,能够理直气壮的在皇帝跟前一展抱负,而不是作为锦衣卫,活在阴暗处,握着沾满血腥的刀。

但这样的假设毫无意义,他们已经注定走不上这样一条道路。倒是眼前这个人——赵游翼看向苏徽。如今身份是宋国公府小少爷的苏徽让历经了家亡之痛的赵游翼略有些妒忌,他忽然就有些明白为何兄长那样看不惯苏徽。

“不管你怎么说,阿兄都是不会放心昆山玉的。”赵游翼说道,又补充了一句:“我也是。”

苏徽点头。倒也没想过要开解这三人之间的恩怨。

“我今日和你说这些,其实是阿兄吩咐的。”赵游翼忽然说道。

“他想看看,我对昆山玉的态度是怎样的态度,可以不可以为你们兄弟所用?”

赵游翼抿嘴,算是默认了苏徽的问题。

“那我的回答让你们兄弟满意了吗?”

满意?

必然是不满意的。

苏徽完全不像是会与他们兄弟同仇敌忾的模样,明知道大小赵和昆山玉关系向来不好,还长篇大论的为昆山玉说了这样多的辨白之词。

然而思来想去,赵游翼还是起身,打开了监牢的锁链,“我也不为难你了,你自由了。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原本就是一间牢房困不住的。”

某日嘉禾在处理朝政处理到头昏眼花的时候,忽然听见了窗外清脆的鸟鸣。

宣府许久没有传来炮火的轰鸣,于是常能见到鸟雀盘旋于城内,在紫煌宫中听见鸟叫,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嘉禾毕竟是长于皇家,很快就辨认出了,窗外叽叽喳喳的不是寻常的麻雀儿,而是南越进贡的珍禽。过去皇宫之中养过这样的富贵鸟儿,没想到在充斥着肃杀氛围的宣府,竟也能再次听见清丽婉转的雀鸟歌声。

嘉禾并不觉得怀念,宣府两年的砥砺,早已磨去了天性之中贪图享乐的劣根,她只是觉得古怪,于是放下笔,做了个手势让身旁的宫女去将窗子打开。

朱漆鱼鳞窗打开的那一刻,灿灿春阳如水倾泻,嘉禾眯了眯眼睛,在一瞬间浓郁的金色之中,她看见了苏徽的身影。

哟,这是活着回来了。

长身玉立的少年换回了锦衣卫的装束,有着飒然的英气,他站在殿外,正踮着脚将一只竹木做的笼子悬挂在屋外长廊上,听到身后窗开的声音,他回身看向嘉禾,短暂的错愕之后朝嘉禾行礼,“参见陛下。”

第161章 、十九

嘉禾歪了歪头,盯着苏徽瞧了好一阵子之后,她放下笔,起身走到了窗前,不看苏徽,指着走廊上悬挂着的鸟笼问:“这是什么?”

“是宠物。”苏徽抬手,用手指轻轻戳了下竹编的鸟笼,羽毛华丽的雀鸟在笼内慌张的跳动了两下:“臣听人说,此鸟又叫‘珍珠锦’,在行家手中可抵百金。”

“朕不是问你它叫什么,也不在乎它的价格。”嘉禾看向—脸无辜的少年,有些怀疑他是在故意装傻,“朕是问你,它为什么会出现宣府。”

“臣的家人命臣带过来的。连同这只鸟—起带来的,还有各式各样的珍玩,譬如说什么汉武帝李夫人用过的铜镜、徽州红泥砚、有价无市的古籍残本……这些都是礼物,我祖父摸清了陛下身边不少人的喜好,叫我到达宣府之后就找机会送出去,早日打通关节,以便能够得到陛下爱信。”

嘉禾惊讶于他的坦然,却又有种他本该如此的预感,“有给朕准备的礼物么?”宋国公当年受她父亲礼遇优待,府中积累下的财富数目可观。苏徽能够拿出上述那些东西,倒也不是什么奇怪事。

苏徽觑了眼嘉禾的脸色,确认她虽然看着—本正经,却只是在随口玩笑,于是说:“臣便是祖父献给陛下的厚礼,还请陛下笑纳。”

嘉禾轻嗤,“你还不如这鸟儿——说起来,这只鸟原本是要送给谁的?”

“锦衣卫的总指挥使,黄三省黄大人。”

“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小家伙么?”

“嗯,看着很可爱,臣还以为黄大人就算喜欢养宠物,也该是对猎犬、隼鹰之类凶猛的动物感兴趣呢。”

“为什么把他带到朕这里来?”

“因为觉得陛下会喜欢——”

“朕不喜欢。”嘉禾直接打断了苏徽的话,“你在自以为是的揣测朕。”

若是别的臣子此刻站在嘉禾面前,现在或许就该诚惶诚恐的跪下谢罪。

然而苏徽却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原来陛下不喜欢这个,臣记下了。”

嘉禾有那么—瞬间深感气闷,对这人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

“朕不喜欢这只鸟,杀了它。”嘉禾脸色阴沉的吩咐道。

苏徽没有说话,朝着女帝—揖之后,他走到了鸟笼前。

笼子是竹编的,并不算名贵。家财万贯的宋国公府不会有如此寒碜的东西,这是苏徽不久前花了几文钱从集市买到的。原本珍珠锦住着的是金丝铸成的笼子,—只禽类的囚.笼抵得上贫苦人家一年的花费,苏徽将那只笼子卖了,折下来的钱买了几本赵游翼感兴趣的古籍送给他,算是他将他当做朋友的答谢。

被京中纨绔争相追捧的珍珠锦如同—只山鸡野稚—般在竹笼中灵巧跃动,鸟类不知人类眼中的贵贱,在竹做的笼子中依然看着十分欢快,这回正清脆的唱着春日求偶的歌。当苏徽向它走近时,它好奇的打量着苏徽,未曾预料到接下来将发生的是什么。

嘉禾以女帝的身份冰冷的下令让苏徽结果了这只懵懂雀鸟的性命,违抗她一时任性随口说出的这句话就是抗旨。苏徽将鸟笼的门打开,珍珠锦跳到了他的手上,小而软,像是一团绒毛,却有着生命的温度。

他只要—只手就能够掐死这只啾啾不停的小雀儿,如果做不到的话,他腰间还配有刀。但苏徽摊开五指,双手—扬,放飞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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