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2 / 2)
赵游翼摇头。
嘉禾将早已准备好的谕旨取出,交到了赵游翼手中,“如果调动全部的锦衣卫都不足以让你找到你兄长,那么现在,我将东厂也交给你。”
赵游翼讶异的看着她,眸中既是惊又是喜。
“带着朕的旨意去东厂官署找梁覃吧。告诉他,朕一定要找到游舟。凡是肯为朕尽忠的,朕都不会轻易舍弃。”
第214章 、(二十五)
嘉禾说是将锦衣卫和东厂完全交给赵游翼,让他全力寻找自己的兄长,但实际上她手中的谍报机构不可能只为赵游舟一人而运转,除了查找赵游舟的下落之外,还得为她牢牢盯紧京城的风吹草动。
赵游翼走后没多久,董杏枝将近日锦衣卫整理好的情报送到了嘉禾案前。这段时日没什么大事,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大批文人群集在长公主的府邸——他们倒也没做什么,只是吟诗品茶、赏风弄月。
嘉禾知道自己那个长姊向来与那些读书写诗的文人不对付,召集这些人的必然是她那个长姊夫杜榛。可是情报第二页却又马上否定了她这一猜测,说出了这一场场诗会之后的真真主持人——康彦徽。
苏徽这时已经开始用康家小公子的身份活跃于京师,不过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只是个仗着父辈基业游手好闲的纨绔。康家子孙大多不肖,众人先入为主的判断他也是个酒囊饭袋,倒也并不奇怪。更何况三年前他还一度疑似成为女皇的面首,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三年又回来,大家并不愿相信他所谓受伤、失忆的那一套说辞,反倒认为他是被皇帝金屋藏娇了三年,现在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是女皇终于厌倦了他,所以放他自由。那些望向他的目光,大多鄙夷之中夹杂着同情。
对于这些猜测,苏徽无可奈何却也并未否认。他实际上不是很擅长社交,可是在二十三世纪,他毕竟也是个官二代,社会名流的聚会他小时候没少参加,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场合该表现出什么样的姿态。再加上他从年少时就浸在学术圈中,不开口时人们觉得他高深莫测,开口时所展露的学识也足够让人惊喜赞许。因此在短暂的磨合之后,苏徽很快和那群文人打成了一片。钻研历史的人,哪怕研究的是政治史,也对一个朝代文化、艺术方面的事情有所涉猎,于是在这些清高文人眼中看来,苏徽虽然不会写诗、不会作画,但格调高雅,见闻广博,是个值得结交的君子。他们也就渐渐的放下了苏徽曾做过“面首”的偏见,愉快的和他结交了起来。
当嘉禾在御书房中通过锦衣卫的情报,读到苏徽这些天所做的事情之后,她有短暂的愣神和哭笑不得。不久前苏徽信誓旦旦的说会帮她解决柳玉娘之事,结果一转头,这人非但没有如她料想的那样去查案探案,反倒开开心心的同那一群文士一块饮酒作诗,恣意风.流。但转念一想,她又隐约明白了苏徽的目的是什么。
“为朕准备一套士子的装束。”嘉禾吩咐道。
这几年来她时常会乔装易容微服出巡,不是贪图享乐也不是为了追求白龙鱼服的刺激,而是为了体察民情。董杏枝对她的这一大胆举动早就见怪不怪,听到命令之后即刻安排尚服女官来为嘉禾找来了符合她要求的衣装,又命司饰女官将嘉禾装扮成了寻常读书人的模样。而后问嘉禾,“陛下要去哪?”
“今日不去远的地方,就去长姊府邸。”她说:“去见见,我大夏的文人诗会。”
出宫之后,嘉禾径直赶往长姊府邸。未走正门,而是绕到了侧门,打算悄悄进府。
长公主府上的下人却似乎早已料到了她会来这里,提前守候在门前,见到嘉禾时并无半分惊讶的神情,只是毕恭毕敬的朝着嘉禾揖身,唤她,“周公子。”
“长公主呢?”嘉禾迈进了门内,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这座于她而言并不算陌生的园林,开口问道。
“长公主她去京军兵营了。”接引嘉禾的老仆笑着说道:“长公主说她嫌家中酸味太重,出门透透气。”
荣靖不喜欢儒生,儒生也不喜欢荣靖。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也难怪荣靖宁肯出门吹冷风,也不愿在自家的府邸待着。
“驸马在哪里?”嘉禾问道。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苏徽在哪,那些正在开诗会的臣子们又在哪里。
仆人明白嘉禾的意思,对他说:“公子请随我来。”
荣靖的府邸并不十分贵气,却有种清幽的雅致,府上翠竹成林,楼阁掩映于苍翠之后,半新半旧的回廊重重穿行林间,廊上风铃清脆,一条透亮清澈的溪流潺潺淌过,毛色鲜亮的雀鸟停在奇骏的山石之上,盯着水中游鱼,又在人来之时扑棱一下飞去。
嘉禾听见了琴声,悠远宁和,仿佛从天边传来。她觉得自己不像是走在一个京城贵戚的府邸,而是游荡于远离俗世喧嚣的山野。
公主府的一草一木,皆由杜榛费心布置。荣靖常年出征在外,对自己的住处并不在意,府中大小事务都由杜榛操心。而不论杜榛将这座府邸弄成了什么模样,荣靖也都安然接受,夫妇二人倒是能够做到彼此尊重。
不过长姊对于园林的修建也是感兴趣的吧。嘉禾忽然又想起了乾清宫外的花园。那是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荣靖下令为父修建的,供父亲政事操劳之余游园赏景。那座院子现在嘉禾常去,不得不承认那里的确修得十分精巧用心,或许荣靖和自己的丈夫,在园林建造方面应该会很有共同话语——嘉禾无意识的想到了这里,忍不住感慨了一下长姊与长姊夫之间的鹣鲽之情。谁能想到当年随手乱点的鸳鸯谱,竟然恰好成全了一双佳偶呢?
反倒是她,年过二十仍然孤影伶仃。
嘉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嗟叹,也许是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所以无论是谁都有春怨之时。她也不能例外。
竹林尽头是一处溪水发源之处,视线陡然开阔,一瞬间给人柳暗花明之喜。嘉禾看见了远处有两拨士子,隔着窄窄的溪渠相对而坐,一个个的宽袍轻绶,或举酒杯,或捧古琴,倒真是颇有魏晋遗风。
嘉禾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却是一眼便看见了苏徽。他在她的眼中实在过于独特,哪怕远远的瞧不清面容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形,她也确定,那就是他。
苏徽也看到了她。他转头对自己身边坐着的某人说了句什么,而后便朝着嘉禾大步走了过来。那群士子中也有人发现了嘉禾,却并未认出这就是女皇,有人朝嘉禾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大大方方的朝她举杯一笑,也有人不理会嘉禾,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他们是在做什么,你又是在做什么?”嘉禾在苏徽走近之后,含笑问他。
苏徽今日也是文士的打扮,戴网巾,着素纱直缀道袍,外披氅衣一件,嘉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说了句,“还算俊秀。”
从小没少被人夸赞外貌的苏徽一下子红了耳根,轻咳了两声之后才缓过气来,对嘉禾说:“在开辩论会。”
“辩论会?”嘉禾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这又是让她陌生的词。
苏徽不急着解释,反倒是先问了嘉禾几个问题,“你知道你朝中礼部右侍郎是谁吗?”
“王喆祯。”
“左都御史是谁?”
“孟寅彬。”
“内阁武英殿大学士?”
“你到底想说什么?”
“想说,你对你的朝臣班子还挺了解的。”
“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那么,前四家指的是谁?后四家又是谁?”
嘉禾愣住。
“所谓宜园八友是谁?”
她怔怔无言。
“新桥六君子是谁?”
嘉禾摇头,算是认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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