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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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是此时,连凤丫才沉凝地望向了已经拔高个头的少年郎,她面色平静,眼底神色却深沉难懂:

“朽木敌不过一刀,

同是一刀,黄花梨的椅子只留下刀痕。

我们家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寻常百姓。

山里的村户有句老话,今天阿姐就教你,”女子道,面色越发平静,仿佛之前怒火不曾存在过,望着对面的少年郎,一字一字道:

“出头的椽子先烂,不经霜历雨的树木难成气候。

同样,没有历经风霜的才智慧聪,都只是纸上谈兵。”

少年把嘴唇咬得发紧,女子眸色更淡,声音却陡然凌冽:

“你可知,你做错在哪里?”

少年面色发白,却依旧倔强不屈。

连凤丫看这小子显然不服气,也不气恼了:“你是不是认为,你根本没错?”

少年不语,但那倔强模样,眼底的坚毅,分明就是不认输。

连凤丫清淡的眸光从少年身上扫过,忽一声轻笑,在这静谧的书房中,尤为的讽刺:

“可笑。”

少年急,凤眼圆瞪,转身至桌案前,提笔急书:阿姐说可笑!阿姐凭甚觉得吾可笑?可笑又在哪里!

笔落,纸张一掀,落在谢九刀手中,后者浑厚的声音读起来。

“你不服?”连凤丫眸色清浅,碎碎光斑,透过窗棂,落在她的脸上,闻老太傅始终在一旁不语,此刻,却也眯眼朝那女子看去,显然,他亦好奇。

只见女子不疾不徐地开口,字字清晰,却也字字珠玑:

“你说要改革税制。凭甚改?如何改?”

少年提笔书:摊丁入亩。

谢九刀读。

女子闻听过后,缓缓再问:

“如何摊丁入亩?”

少年书:摊丁入亩,按地亩之多少,定纳税之数目。地多者多纳,地少者少纳,无地者不纳。

谢九刀再读。

女子拍案称赞:“甚好!”话奉却一转,对那少年郎越发咄咄逼人:

“一州县,地亩之多少,人丁之多少,你如何确定?如何丈量?所谓摊丁入亩,你如何实施?

你自提出摊丁入亩,定然也清楚,摊丁入亩,得罪的是谁,那些人可会乖乖任由你改制?

连竹心,你给我听好了,

自古,

改制,就会流血。

这样,你还要坚持吗?”

少年郎脸色渐渐发白,眼中也出现犹豫,他垂首,他在思索。

书房中焚香阵阵清淡。

袅袅白雾中,偌大书房里,清淡的女子,沉思的少年,旁观的老者,五大三粗的壮汉……安静,是此时的旋律。

女子静静望着沉思中的少年郎,她并不急着打断儿郎的思考。

谁也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该做什么,该怎么活着。

她是他阿姐,她可以替他分析利弊,可以提醒他,却永远都不能替他做决定。

他在思索,

而她,在等。

当少年郎再一次地抬起头时,连凤丫就知道了,他的选择。

无奈地叹息了一声……来到这个时空,做了万氏和连大山的女儿,连竹心的阿姐时,她想要的就是一家人平安喜乐,不被人欺。

她想要的步步锦绣,富贵一方,却没有想到过,这锦绣路上除了荆棘遍布,还有横生枝节的枝杈。

伫立许久,女子抬首,眸光朝着身前的少年郎望去:

“一改人丁编审,从如今的三年一编审,为五年一编审。

二丈量田亩,人丁造册送部,令地方官府将丁银随同田赋一起上缴朝廷。

三每省州道府,每年岁末,各将丁徭赋籍汇报总数,以看户口消长定州县政绩考核其一。”

女子声音清淡,听不出喜怒哀乐。

这声音并不出彩,就像她这个人一样,素淡得很容易被人忽视掉。

但此刻,书房中,静若秋江水。

老太傅心中却惊涛骇浪,朝那女子望去,久久难以置信……她每言,必有深意,必戳中重点!

心中翻腾滚浪,起伏如潮,汹涌涛涛……她、她……

“四,”女子清淡的声音,再一次地,在这静若秋水的书房中,响起: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轰!老太傅耳边炸雷!雷声滚滚不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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