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话四姨太(1 / 2)
这家店原先是个西餐厅,供应意大利面和焗饭的那种,只是菜做的真是一般,餐后甜点却意外受到食客们的欢迎,使得人们提起它,总是能想到他家那几款招牌蛋糕。久而久之,老板干脆停止供应叁餐,只提供下午茶服务。
松软的海绵蛋糕中间夹着冷而甜的果酱,外头堆满了奶油,中间陷了一只小小的红樱桃。巧克力蛋糕料也很足,入口微苦,回味起来满口香甜,四周撒了些榛果仁碎,丰富了口感。
每天的下午茶时间,从店里的卡座一直到室外的遮阳伞藤椅都坐满了客人。去迟了怕是要等位。
品芬还没有成为四姨太之前,经常会约上小姐妹来这里打发午后的时光。
她原先是舞女,只有晚上才上工,白天和下午都很闲,逛街累了就来这里歇歇脚,点上一杯咖啡和蛋糕,聊聊八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
一辆进口的汽车停在了店门口。戴着白手套的司机赶忙下了车。他脸色黝黑,明明转身就能办的事,却愣愣的绕过了大半圈汽车才替她打开了车门。
一只白而小的脚落在了地上,品芬拉低了帽檐微微遮住脸,这才下了车,夹着手包径直进了餐厅。看到里面已无多少空座,干脆站在前台,点了两份巧克力蛋糕和招牌覆盆子蛋糕打包带走,要快些弄好,急着拿去请客呢。前台服务员是个机灵的人,一看是她,立马让人拿了把椅子靠墙摆着。
“四夫人啊,好久没来了,您坐一会,蛋糕马上
就打包好。”
白色蛋糕盒上系着金色的缎带,缎带织的是暗纹,有这家店的标志。
品芬甚至不肯用手去接盒子,直接招呼了司机来把蛋糕捧上车。
“小心点哦,别弄翻啦。”
声音软糯,嗲声嗲气,听的人不禁想回头看看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美人。
品芬本是不怕人多看两眼,头发剪得极短,烫了最时髦的波浪纹,戴了顶细麻小帽,帽檐低低看不清脸,只是浓密头发里露出的珍珠耳环忽闪忽闪乱了人心绪。
她身上穿了件青瓷色无袖旗袍,露出两条白嫩嫩手臂,手腕上戴着对沉甸甸的黄镯子,珍珠手包紧紧贴着过于丰腴的乳房,旗袍下摆露出半截若隐若现的蕾丝衬裙,米色羊皮的高跟鞋不耐烦的点着地。
美人习惯被这样注视,面无表情的享受着别人无声的赞美。
品芬低头往手包里塞回零钱,边走边出门时,靠门坐着的西装男竟然站起来主动帮她拉开了沉重的门。面对这样的殷勤,她连个笑脸都没给,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车门自然有司机给打开。还没坐稳呢,她就掏出了包里的粉镜子照了照额角的淤青,沾了点粉细细补上,确认再叁这块淤青没有太破坏自己的形象这才收起镜子,和司机说出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车子停在一家女装店的门口。
“我要和阿芳她们几个逛逛,你迟点来接我,回去不要和老爷子多嘴,老爷子不喜欢我同旧朋友来往哒,喏,这钱……你拿去买包烟……”
品芬捧着蛋糕盒子走进了那个一个顾客都没有的服装店,她透过橱窗打量车开远了这才溜出来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许墨的家在一个临街欧式小楼,一共叁层他全租了下来,一个单身汉又没老婆孩子本住不了这么大的屋子,干脆把一楼免费给了对老夫妇2当铺面,平日里让他们住着,顺带卖卖针头线脑什么的小物件,夏天卖绿豆汤,冬天卖手工鞋垫。老太太作为回报,每周会帮他打扫房间,偶尔做些吃的送上来。
品芬立在午后毒辣辣的日头下,有点晕。她觉得手里的蛋糕都快晒化了,那人还不来开门,明明说好的下午来他家找他。
“阿姨啊,许老板在不在家啊?怎么叫了半天也没看他出来?”
“没看他离开”阿姨话答的精妙,巧妙得回避了品芬的问题。
过了好久,那扇期盼已久的门终于开了。
许墨衣衫不整,趿着双缎面拖鞋,松垮垮的裤子,上半身赤裸,随手套了件衫儿就下来给她开门。他哈欠连天,头发也乱糟糟,转身又上楼,并没有多看品芬一眼。女人的笑意写在脸上,刚刚还一肚子气,现在全好了,喜笑颜开的跟着许墨上了楼,丝毫没有注意到阿姨的白眼。
屋子里是老式的木地板,踩起来咯吱咯吱。许墨的房间挺大,摆着一张双人铜管大床,家具不甚精致,时下流行的玩乐一应俱全,杂志画报,唱片,零食堆得乱七八糟。
许墨也不管,一头栽到床上继续睡。屋里很安静,只有他均匀的呼吸声。品芬放下蛋糕,摘了帽子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拿出手绢擦干了汗,这才坐到了床上,大腿挨着许墨的脑袋,拨弄起他的头发来。
把他的头发全部背到脑后,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许先生生的真好看,饱满的额头,笔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品芬不禁看呆。这等姿色的美男子,她就是以前在欢场上都不曾见过。
突然许墨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十分蛮狠的枕上了女人的大腿,直往她怀里钻,调整了舒服的卧姿随即又捉住了她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掌心,调皮得很。看着怀里像孩子一般撒娇的男人,一时间品芬心里就柔软的不得了。每次做贼一样的出来幽会,回去时都要接受大夫人盘问的话语和老爷冷淡的目光。即便如此,她依旧贪恋每周来他这里温存的一小会,一切都很值得。
“起来吗?我带了蛋糕来,吃吃看啊。”
“今天没有戏吗?”
品芬站起身来去分桌上的蛋糕。
“戏?我每天不都在演吗?”
身后传来男人戏谑的轻笑,她很怕许墨这样忽冷忽热,刚刚还粘她得紧,现在这会子,她端着蛋糕碟子来到床边时,他又像恢复了理智,靠在床头,和她疏离的很。
“尝一口?我特意去给你买的。”品芬用叉子切下一下块,把蛋糕送到许墨嘴边,就差没说,小乖乖,吃一口哦。
很快男人眯着狭长的眼睛发现了什么。
“你脸怎么了?”许墨点了点自己的额角处。
“你男人打你了?”
品芬赶紧放下蛋糕碟子拨弄了刘海,企图盖住这块淤青。
“没,新进门的五姨太推了我一下……都是姨太太,新进门的难免争风吃醋,时间长了她就会知道,其实老爷并不属于我们中的哪一个人。老爷心里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我们不过是替代品。”
品芬偶尔也会同许墨说起自己的家事和当姨太太的难处。
“老徐现在是年纪大了,倒也还看得住场子。几个干儿子怕他怕得不行。老都老了还是不死心,一个接一个的娶姨太太,但凡像她的,通通娶进门。自己不用,也要摆着看。”
“越老越发疯,一定要找到他那个不存在的儿子。去哪儿找呢,那女人死了好多年,听说那小男孩早就被赶出来,兴许哪儿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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