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志五(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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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显得安静又空旷, 除了风声呼呼作响。草木凄清, 被鲜血浸染上了浓重的腥气。

“我原先还在想, 为什么有人要假扮长生的样子,将我关进龙首台。我寻思,要么是想要困住我, 要么是想要借我困住其他想要救我的人,比如说迟悟。这些暂且不论,我却忽视了另一个更直接的原因——那就是利用我, 把原来关在这里的人给换出去。”

“所以,原先关在那里的人,又是谁呢?”

“我小时候就听人说过, 屠龙宫人擅长结界之术,而龙首台的结界又是其所铸的众多结界中的巅峰。它是世上最坚固的牢笼,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几百年来也未毁损。我老早以前就好奇,这样一个冠绝天下的牢笼……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有资格用呢?”

“传说屠龙宫的祖辈是屠龙的英雄,龙首台则是困住真龙的地方。现在看来么, 这龙并非指的是真龙, 而是……皇族吧。毕竟皇族自古就以真龙自喻。”

“我说的没错吧……”绮罗盯着他道,“皇子殿下。”

那黑袍人遮了面目,绮罗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见他肩膀耸动了一下, 似乎是笑了起来。

半晌, 那人笑道, 声音竟意料之外的爽朗。

“猜的倒是挺准,只不过到底只是猜的。你那十成十的自信从哪里来的?仅凭一个‘龙’字,你就联想到皇族了?”

“让我联想到皇族的,自然不止这一个‘龙’字,还有风。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一个叫曹宁的人,他还是你最完美的试验品呢。长生将他的尸体带到了千绝谷,他发现这尸体是用流动的风流作为媒介缝合或黏合起来的,所以才能不断地再生,我那时就想到了皇族。”

“皇族中人大多御风能力极佳。我见识过迟悟御风的水平,我知道有多强。这是不依靠什么花里胡哨的法术的,而是天生的能力,就像我能掌控火焰同一个道理。”绮罗说着,一手托起一团火焰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浮屠城的那条大街上,一家客栈前。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抓过一个孩子,用的应该就是御风的手段。虽说我知道你会的法术多,手段又强,但最方便、最习惯的还是自己天生的手段,不是么?”

“当然,虽然皇族的御风能力出色,但也不是天下只有皇族能御风。如你所说,这一切还都是我的猜想,不算什么如山铁证。但是……结合我之前所说的,这样的猜想怎么也有六七分可信了吧?”绮罗道。

她道:“我相信巧合和意外,但这些巧合之间的联系如此微妙,就不得不让人往这方面想了。”

“所以,你就这么半猜半蒙认定了我是皇族。”那黑衣人不禁失笑,却不恼,反倒还挺愉快似的。

他一挥手,绮罗用来困住铃兰的焰刃霎时间被无形的风流撕裂,消于无形。铃兰一跃而起,身形甚是灵动敏捷。

她身上刚刚被绮罗弄出来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瞬息之间便消失不见了。见他招手,也不再纠缠,急速闪到他身后去了,面色冰冷地盯着绮罗。

见此情景,绮罗心里堵得实在难受,面上却强忍着不表露出来,不去看她。

只是眉心仍旧不自觉拧紧了些。

绮罗道:“我曾在一只鬼妖的口中得知,我父亲临死时,你在当场,那是七年前。另外,曹宁死的时候跟我说,他被你制成傀儡,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二十多年前,那个时候,我父亲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你早在那时候就开始兴风作浪了。一开始,在猜测幕后之人的身份的时候,我将范围放到了上一辈的人,尤其是上一辈的皇族里面。就在我苦思而不得解的时候,我忽然寻思——我的目光可能还是太窄了。”

“如果不只是上一辈呢,而是……还要再往前很长一段时间呢?”

黑衣人风轻云淡一抬手,似是在示意她继续,他洗耳恭听。

泰然自若,有恃无恐,绮罗心里这么评价他的举止。

她不禁又想起方才,他的风撕裂了她的火焰,几乎算得上轻而易举。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看到实力上堪称碾压的差距,绮罗还是忍不住觉得不爽。

她索性收了刀,收了法相,揉了揉手腕,直截了当将话亮明了。

“皇子殿下,您是返祖之人,近乎神明,在我这样一个小女子面前炫耀,有什么意思?”

那黑衣人再度失笑。

绮罗道:“这一路上,我能感受到你的强大。我始终都处于你的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在你的意料之中,甚至,你给我设下的陷阱我也没少踩。你会制造天底下最完美的傀儡,你会千人千面的法术,你在江湖上消息灵通,你能在屠龙宫挑起□□……你就像一个暗处的影子,将我们放在手心里玩弄,将我们耍的团团转。”

“手眼通天,绝对强大,仿若无所不能,这样的感觉一度让我觉得似曾相识。我想了半天才想明白……这样的感觉我曾在迟悟身上感受过。”

“天底下能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人,可不多见。我身边有一个,另一个可不就是您了?

毕竟,能与近神相提并论的,自然只有另一个近神了。”

“你是皇族中诞生的第一位返祖者,几百年前在人间掀起了狂风巨浪,让这天下陷入水深火热,生灵涂炭的境地,最后被皇族和江湖仙门合力镇压,万劫不复。怎么,现在又逃出来,是想重蹈一边当年覆辙么?”绮罗面上神色嘲讽,乜斜着看他。

“万劫不复?重蹈覆辙?”那黑衣人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肩膀微微耸动,半晌才停下来。

“你若是说东山再起大约更贴合实际一点,孤也更爱听。”

他终于伸出手来,如玉的手指将自己的帽兜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美的少年的面庞来。

眸子乌黑,深邃如渊,笑意盈盈,那样邪气。

一身素净的黑袍一尘不染,一头墨玉般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竟长至小腿。黑袍和长发随风而动。

绮罗也不禁呆了一呆。

她没料到这人看起来竟然这般年轻。

若是面上没有那样多的邪气和乖戾,与迟悟乍一看倒真有几处相似。

即便是这种时候,绮罗也忍不住轻嗤了一声。

也是。毕竟都是返祖者,没有最出色的容貌岂不是污了神明的颜面。

“一群庸人,让孤万劫不复?哈哈哈哈,真以为一个什么结界就能困住神了?凡人,终究只是凡人。”那少年摇头爽朗地笑道,“当然,这样也挺好,没有这群自以为是的凡人,还怎么让孤发笑呢?”

“不过,还是那句话,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罢了。无论是堆砌的巧合,还是你所谓的直觉……”他漂亮的眸子饶有兴味地睨着绮罗,慵懒从容地开口。

“你怎么敢就说有十成十的把握,确认孤的身份了?”

绮罗无所谓地撇了撇嘴角:“我诈你的啊。”

“……”

绮罗道:“你这千百年来,都被困在龙首台的结界里,想必出来作乱的那个,是你捏造的傀儡吧?”

那少年模样的人笑道:“对,亦不完全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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