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荀宴停步,见她又打了喷嚏,如同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不禁摇了摇头。出门时就叫她多穿些衣裳,但小姑娘有了爱美意识,道今日的衣裳已经搭配好了,不能随意增添,硬是没听。
他的外袍是件薄披风,脱了倒无事。左右无人,荀宴先解了外袍给她披上。
暖意加身,静楠认真道一声谢谢,就乖乖跟着他走,目光灼灼,添了抹好奇。
她感觉到,未见面的这三个月,哥哥变化极大,不论是之前周府门前教导周正,还是方才在书院行事,都和从前大不相同。
认真思来,单独对她时没有变化,可对其他人,似乎自有种令人敬畏的气势。
学书多年,静楠当然知晓天子和一国储君象征的意义,但她自被荀宴带在身边后,接触到的无一不是达官贵人,自幼享有特权,便不觉特权珍贵。
如今从身边人的种种反应,她才慢慢明白了什么。
孙家坐落于上京西南一隅,宅院大小适中,最初住孙云宗一人堪称宽敞,而后陆续进了孙氏和孙有道,添买仆役,才渐渐有了人气。
角门大开,下人皆从中来往,荀宴将外袍收了回来,带静楠从旁静观。
仆婢仪容整洁,行走有序,看得出经过调|教,主人家管治用了些心思。
他们站的时辰久了,角门守候的仆役注意到,去了门房那儿告知,门房一看,便走来笑道:“二位在门外站了许久,可是有事?”
“确实找你们家主人有些事。”
“可有拜帖?”
荀宴自然摇头。
门房观这二人穿着、气质皆不凡,料想不是寻常人,上京贵人众多,便愈发小心,先把他们迎入内,“二位稍等,小人这就去通传。”
另有仆从立刻奉茶、呈点心。
孙云宗生意遍布北方,家财难计,这间宅院却算不上奢华。花木寻常,杯盏朴素,唯有从壁上随处可见的大家字画才能微微一窥豪气。
听闻孙云宗未出府,但来的却不是他,而是孙有道——静楠的外祖父。
这个胡子花白的老人精神矍铄,身形矮小却步伐很快,双目光芒不似一个年逾五旬的老人,浑似顽童。
他不识得荀宴,先打量了眼这陌生的青年及少女,除觉得面善之余什么也不知,先笑了笑,“不知小友是?”
“孙当家旧友。”
孙有道恍然噢一声,“原是云宗好友,他近日潜心读书,我便没让人打搅。难得他有友人来家中拜访,我领你去吧。”
虽为孙云宗之父,他也未摆长辈架子,当真亲自领路,途中谈兴极浓,每见一副字画便要向他们解说一番。静楠插了几句,他便十分惊喜地直接同静楠走在一块儿,似视她为小友,言语间多有喜爱。
荀宴此前听说,孙有道在官场上不善逢迎,因此遭人排挤,最后失了官位。如今看来,应是个爱憎分明、顽心不减之辈。
于人情世故上,确有几分天真,无法在官场立足也不稀奇。
他暗观这祖孙二人相处得宜的模样,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静楠是这般纯稚性情。无论那脑中淤血在不在,她待人,可不就和她这外祖父像极了,坦然直接,连表面功夫也不会做。
这样的人,却生有孙云宗那样七窍玲珑心的一个儿子。
静楠和外祖父几乎一见如故,就算最初不知,聊了几句后也慢慢明白了身份。但见荀宴故意不提的模样,她就也不主动说起。
原来外祖父是这样的。她第一次有了关于血脉上家人的概念。
“云宗。”还未到门前,孙有道就提声喊道,“有友拜访!”
书房内,毛笔因这一声在纸上重重点下,墨汁滴落,瞬间毁了半张纸。孙云宗面露无奈,对父亲这热情四溢的性格无话可说。
他起身推窗,正要接话,目光瞬间凝在了那二人身上。
荀宴对他略颔首,他沉默一息,转身开门。
二人的这场谈话,被留在外边的静楠和孙有道自是不得而知。他们等了会儿,孙有道嫌无趣,便让下人取来棋盘,笑道:“我让你三子。”
静楠眨眼,慢吞吞说了声谢谢,然后把外祖父杀了个片甲不留。
孙有道震惊不已,不可置信地和她再来一盘,自己这方依旧溃不成军,这才反应过来,小姑娘是个高手。
高手与否,静楠自己都不大清楚,她在那四年间静静陪着荀宴时,二人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对弈。荀宴运筹帷幄,总能无形中引导她,叫她如今也小有棋力。
达者为先,孙有道倒不生气,皱眉看着棋盘半晌道:“此前我让了你三子,下一盘该你让我三子。”
静楠微微睁大眼,还能这样赖皮?
但孙有道脸皮厚,半点不觉丢脸,反而乐呵呵地来了一局又一局。
二人对弈间,入迷不知时间流逝,身侧先来了一位妇人,而后,荀宴和孙云宗何时出来的也不曾发觉。
妇人起初一见静楠便红了眼眶,硬是忍住了未出声打搅,后见这祖孙二人下棋欢快的模样,又忍俊不禁,微露笑意。
荀宴立于静楠身后,见她难得的专心致志,面上沾染灰尘也毫无所觉,唯一双眼眸洋溢着认真与快乐。
他静静注视许久,孙云宗轻声道:“如何?我早说,她在这里你尽可放心。孙家如今只有我们几人,只会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爱护尚且来不及,哪舍得苛待。”
荀宴未答,内心微微叹了口气。
即便他不舍,也不可能像在清风镇时整日陪她,待在荀家……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回归孙家,加上那道旨意,也许当真是目前最好的安排。
待这盘棋毕,荀宴唤住二人,和孙云宗一道,将此行来意解释了清楚。
孙有道的惊讶自不必说,反应最大的是那妇人——静楠的生母孙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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