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2)
前世表姐遇害后,姨母也一头病倒,滕玉意和杜绍棠衣不解带,每日在廊下熬汤煎药。
滕玉意因为要调查杀害表姐的凶手,背地里奔波不休,杜绍棠却不同,失去了母亲和姐姐庇护的他,好比失去了枝干的藤蔓,万事拿不定主意,唯知以泪洗面。
前尘影事乱纷纷从眼前掠过,滕玉意思绪万千,她前世不喜这个怯懦的表弟,今晚见了杜绍棠,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却是他年幼时在后追逐的小小身影。
杜绍棠不知滕玉意为何发怔,许久未见了,刚碰面又让玉表姐看见他哭鼻子的样子,他怪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轻唤道:“玉表姐。”
滕玉意把手绢递给杜绍棠:“喏,擦一擦。阿姐没事,这下可以放心了。”
杜绍棠脸一红:“我没哭。”
滕玉意在自己脸颊上轻轻刮了刮,杜绍棠破涕而笑,杜裕知斥道:“你瞧瞧你,哪有半点须眉之气!你阿姐受不得风,你挤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下去开路。”
杜绍棠一声不敢吭,老老实实下了车,杜夫人隔窗殷殷叮嘱:“夜深了,路不好走,骑慢些不打紧,当心别摔着了。”
杜绍棠闷闷道:“儿子晓得了。”
杜裕知又问了几句淳安郡王和成王世子的事,捋须片刻道:“备份厚礼,择日登门道个谢也就是了。郡王府车马盈门,未必肯接我们的帖子,要是郡王殿下不肯见,我们也不必为了报恩一再上门。”
滕玉意就猜到姨父会这样说,姨父这个人迂腐死板,最不屑与天潢贵胄往来。
其实真要细说起来,杜家百年前也是望族,直到姨父祖父一代,杜家才慢慢衰败下来。
姨父虽说继承了祖业,但家中境况早已不比往昔,不过好在他幼有才名,一手诗文冠绝长安。十九岁就中了进士,不久又因考中制举得授校书郎。
恰逢太原王氏旁系的一支要替两个女儿择婿,王公因赏识杜裕知的才情,便将长女嫁给了杜裕知。
当时长安无不称羡,年纪轻轻就入了仕,娶的又是名门之女,日后杜裕知必定前途无量,谁知姨父性情骄狂,很快就把上司同僚得罪了个遍,不久又被人寻了错处,远远贬谪到岳州。
一晃二十年过去,姨父官越做越小,身上的酸腐之气倒是日甚一日,去年好不容易才调回长安,又因不受吏部长官的待见,只得了个国子监的闲职。
杜夫人知道丈夫的老毛病,耐心劝道:“老爷此言差矣,我们既无所图,何妨再坦荡些,到时候我们自管递我们的帖子,若是郡王殿下不见,大不了等妹夫回了长安,我们再同他一道登门。”
杜裕知端坐不语,滕玉意原以为他老人家又要发表一通高论,但或许杜裕知也知道淳安郡王是出了名的谦恭下士,末了只道:
“待我回府写了帖子,明日就令人送到淳安郡王府,淳安郡王尚未娶妻,府中并无内眷,你就不必去了,我带着绍棠去吧。”
“如此甚妥。”
杜裕知想了想,露出些许忌惮之色:“至于那个成王世子,我们还是少招惹为妙,改日去青云观多奉些香火,谢过他师尊清虚子道长即是。”
杜夫人哭笑不得:“全听老爷安排。”
杜裕知便要下车:“玉儿回府后好生将歇,出了这样的事,你阿爷想必挂念得很,明早起来给你阿爷去信报个平安,莫又托辞不写!”
滕玉意眼下没心情与他老人家拌嘴,耷拉着眼皮做出乖顺模样:“儿知道了。”
今晚不宵禁,回城这一路,到处未设关隘,但毕竟路途远,等一行人回到杜府所在的亲仁坊,早已过了丑时。
滕玉意从扬州远道而来,光行囊就装了两大船,到长安后,滕玉意因为要救表姐一下船就往城外赶,仆从们便趁这工夫将行李送往滕府了。
下车后,滕玉意唤了婢女绮云到跟前:“我今晚在姨母家住,你带几个人去滕府替我取些常用的物件,记得别漏了我的小布偶。”
绮云偷笑,那是夫人生前亲自给小娘子缝制的布偶,娘子五岁起就每晚抱着这布偶睡觉,若有一晚布偶不在身边,小娘子就睡不踏实。
她忙道:“婢子记着呢。”
滕玉意又说:“另外传话给大管事程伯:挑几个身手出众的护卫,一拨穿穿常服,另几个扮成西市的贩夫走卒,安排好了尽快过来回话,我有用处。”
绮云一肚子疑问,却也不敢多问,应了下去。
到了后院,杜夫人一头照料杜庭兰,一头忙着安置滕玉意的茵褥:“你姐姐知道你要来,头几日都打点好了,寝具都是现成的,这几件是你姐姐新裁的衣裳,你梳洗了换这个就是。”
滕玉意凑近看杜庭兰,表姐气色已经恢复如常,手脚也渐暖。
“姐姐快要醒了,后半夜就由我陪着吧。”
“这半月你一直未曾好好歇息,今晚又受一番惊吓,如何熬得住,你自管去安歇,一切有姨母。”
滕玉意拗不过杜夫人,只得先去梳洗,浴槲里已倒上热水了,滕玉意却不急着沐浴,而是站在浴槲边用帕子轻轻擦拭翡翠小剑。
碧螺捧着巾栉近前:“把这宝贝交给奴婢捧着吧,省得磕了碰了的。”
“碧螺,还记得这剑是怎么来的吗?”
“娘子怎么又问这个了?”碧螺小心翼翼用巾帕包住翡翠剑,“半月前我们从扬州来长安,娘子因为染了风寒总在舱里待着,那日歇晌时,娘子说待闷了,看岸上佛寺里的梅花开得好,就说要到寺里赏花散心。下船的时候船身突然晃动,娘子不慎落水,救起来后娘子手中就多了这柄小剑。说起来,那日岸上的佛寺梅花出现得古怪,小娘子落水落得古怪,这柄剑更是来得古怪。”
譬如水下面到处是坚石,这剑随波逐流,为何丝毫无损?河底下那样广,这剑怎么就漂到了娘子的手里?
“程伯和端福都认为此剑不祥,极力主张将此剑扔回水中,但娘子哪怕高烧不醒,也死活不肯撒手,后来端福都打算去请庙里的和尚来作法了,谁知娘子晚上就醒了,非但没事人似的,连先前的风寒也好了。”
滕玉意在手里颠来倒去地观摩小剑,许是刚醒来的缘故,有些事她记得很清楚,有些事她却忘得一干二净,比如这剑是如何到了自己手中,她就毫无头绪。
她扭头问碧螺:“你可记得岸上那座佛寺叫什么名字?”
碧螺摇了摇头,当时满船的人都忙着照顾娘子,娘子好不容易醒了,又一个劲催促船夫赶路,二十日的水程,才半个月就赶到了。
“奴婢哪还记得这些事,娘子若是想知道,待奴婢明日问问程伯。”
正当这时,外头有人道:“绮云回来了。”
绮云进来后回说:“程伯依照娘子的吩咐安排好了,现在外头候着,程伯说:老奴不敢妄自揣测,但看这番安排,娘子似乎要跟人,就不知那人是谁。”
滕玉意缓缓下到浴槲中,要是端福未受伤,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单派他一个足矣。
她漫不经心舀了舀水:“跟着段宁远,他常年习武,身手十分了得,有人追踪他的话,他定会有所察觉,扮作胡人跟一拨,故意让他知晓。另一拨暗中跟着,切莫露了行藏。只要段宁远和他的随侍去了京兆府,立刻过来回话。”
绮云和碧螺心里掀起了巨浪,娘子这是要筹划着对付段小将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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