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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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影森森,几乎把日头遮挡了大半。

“滕娘子,杜娘子。”

杜庭兰笑着起身:“两位道长,世子殿下和东明观的道长可来了?”

绝圣和弃智摇摇头。

“也没递消息?”

绝圣道:“没有。”

弃智扭头看天色:“时辰不早了,应该快来了。”

“对对对,说不定在路上了。”

杜庭兰掩不住满脸忧色,滕玉意却拉了绝圣和弃智近前,令婢女给绝圣和弃智上茶点,亲自教他二人下棋。

下了一局又一局,眼看太阳缓缓西沉,期间婢女们几次过来传话,蔺承佑等人始终杳无音讯。

等到程伯也来打探消息时,滕玉意忍不住放眼眺望,天际的橘色红霞渐次被一种寂静广阔的幽蓝色所取代,再捱片刻就要天黑了。

绝圣和弃智益发焦急,哪还有心思下棋吃点心,盘腿坐到廊庑下,一边高举镇坛木,一边喃喃诵咒。

滕玉意也缓缓放下棋子,凝神屏息,如临大敌。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从天色擦黑等到皓月当空,别说尸邪了,连只苍蝇都没能飞进来。

滕绍依旧镇守在中堂,程伯带人四处点灯,阖府上下严阵以待,每个角落都有护卫巡逻。过了一阵,滕绍为了方便滕玉意同两位道长在一处用膳,特令人将晚膳送到内院。

绝圣和弃智急匆匆扒了口饭,重新回到廊庑下,前头布阵已经耗了不少心神,目下为了防备尸邪突袭更是时刻不敢懈怠,时辰短还好,久了对神智无疑是一种摧残。

捱到戌时初,绝圣终于支撑不住了,率先打起了盹。

弃智眼皮掀开一条缝,低声唤道:“绝圣,绝圣。”

绝圣猛地惊醒,试图强打精神,然而困意来了挡也挡不住,没多久又开始东倒西歪。

滕玉意和杜庭兰怕打搅二人守阵,先前特地留在屋内,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只见一个昏昏欲睡,另一个困得直揉眼睛。

滕玉意忙让婢女打了水,拧湿了巾栉给绝圣和弃智净面,两人拾掇了一通,好不容易才驱散了睡意。

杜庭兰笑道:“道长一定累坏了,昨晚一宿未睡,换作大人都熬不住。”

绝圣讪讪的,跑到庭前打起拳来,滕玉意盘腿坐到廊庑下,提箸在托盘上写道:不如我们说说说话吧,你们猜今晚尸邪会不会来?

弃智本来想点头,仰头看了看天色,又不确定了:“尸邪破阵后急需增长凶力,若是盯上了某个目标,等不了太久很快会下手,但它邪性非常,不能以常理来论断。《妖经》上说,尸邪动手前很讲究。”

滕玉意:讲究?它会吃人的皮肉么。

弃智小声说:“它动手前喜欢先蛊惑人心,除了它本身心性残忍,还因为这样方便它攫取心魄,被它相中的猎物,临死前会被蛊惑得伤心欲绝,或是嚎啕大哭,或是愧疚悔恨,在这种情境下被捕杀,往往魂魄零碎,连轮回的资格都没了。”

滕玉意浑身一个激灵。

杜庭兰瑟瑟发抖:“怪不得那晚在成王府那般吓唬人,原来是为了先摧残阿玉的意志,好个狠毒的邪物,害人一世不够,还要害人生生世世。”

“所以才叫尸邪嘛。”弃智叹气,“滕娘子,你还记得那晚卷儿梨和葛巾见过的幻境吗?卷儿梨见到了她亡父开的胡饼铺,葛巾娘子见到的则是一座荒废庭院。”

滕玉意点头。

“那应该是她二人记忆中最阴暗脆弱的部分,尸邪以此做出幻境,为的就是牵引出猎物最痛苦的记忆。”

杜庭兰听到这,终于想起到底哪里不对劲了:“等一等,照这样说,彩凤楼的卷儿梨和葛巾娘子被尸邪盯上在先,尸邪尚未得手,为何撇下那两人,改而来寻阿玉了?”

滕玉意怎敢让阿姐知道自己是借命而生,一声也不敢言语。

弃智道:“这一点我和绝圣也没想明白,要么与滕娘子用剑伤了金衣公子有关,金衣公子毕竟是尸邪的同伴,它先找滕娘子估计有寻仇的意思。”

绝圣奔上台阶道:“还有一种可能,尸邪在耍戏众人,猎物共有三个,各自分散而居,连师兄都没法确定尸邪究竟先要猎谁,人力毕竟有限,无法面面俱到,如此一来,既让猎物们惶惶不可终日,又累得师兄疲于奔命,我怀疑今晚师兄之所以迟迟未至,就是因为彩凤楼那头出了岔子。”

这倒是有可能,那晚尸邪闯入成王府时,符箓虽未自焚,小涯却几度示警,今晚小涯剑却一直平静无澜。

弃智步罡踏斗,力图捕捉风中每一丝邪气:“没准今晚尸邪真不会来了,但即便如此也不可懈怠。”

这时院外忽然传来喧嚷声,众人原就心弦紧绷,当即全神戒备。

绝圣和弃智喝道:“出了何事?”

下人进来:“回两位道长的话,方才正房里的灯突然熄了,须臾又亮了,程伯已带领护卫前去察看究竟。”

滕玉意只觉得后颈掠过一阵阴风,正房是爷娘的寝居,这次她回京,特地将阿娘的遗物一道运回,除了自己日日要摩挲的那些,大多收在正房。

杜庭兰大惊失色:“莫不是尸邪来了,昨晚成王府也是无故熄了灯。”

绝圣和弃智跑到一东一西站定:“当心中了调虎离山计,我等不能擅离此地。”

杜庭兰喝道:“程伯若有消息,速速过来回话。”

下人应声而去,庭院中的人个个惊惧不安,好在没多久程伯来了,他进院回话道:“娘子勿要担忧,正房的确熄了两盏羊角灯,但经老奴仔细察看,是因灯油耗尽所致,傍晚老奴令人将满府角落都点上灯,一时灯油不济,没来得及补上灯油就熄火了,现已添上了,方才老爷亲自四处检阅,正房里外均无外贼闯入的痕迹,老爷还说他待会亲自守在松涛堂外,今夜不离开半步。”

未几,院外再次传来脚步声,滕绍亲自率护卫来了,令人将松涛苑围了个密不透风,自己则持槊屹立于门外。

众人望见滕绍高大修长的背影,当即松了口气,滕绍是心雄万夫的名将,平日上阵杀敌,谈笑间斩馘数千都不在话下,哪怕只着常服,也有一股神威凛凛的肃杀之气。

滕玉意仍蹙着眉,杜庭兰想了想道:“昨晚成王府熄火后,满府的人均打不开火折子,若真是尸邪来了,岂能轻易点亮油灯?兴许真是灯油不济,如今姨父都来了,莫要自乱阵脚才是。”

经此一遭,诸人再无闲心叙谈,夜凉如水,渐渐起了风,杜庭兰头一个受不住,悄悄拢了拢披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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