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2 / 2)
蓝袍男子正要摇头,后头却有位商贾把头往前一探:“有,有这么回事,小人的阿娘经常去桃枝绣坊买活计,与绣坊的人还算相熟。那阵子小人有意纳妾,阿娘就替小人留了心眼,大概一两年前吧,小人阿娘回家突然说,她本来看中了一位老绣娘的女儿,哪知还没来得及说项,那娘子就被长安来的巨贾看中了,巨贾许了老绣娘重金,把小娘子带到长安去了。”
严司直和洪参军一讶:“这不就是容氏么?”
没错,容氏的阿娘正是一位越州绣娘,年月也对得上。
蔺承佑面色有点古怪:“照这么说,容氏当年也住在桃枝渡口?那她会不会也知道彭家的案子……”
他话音戛然而止,猛然起了身。
他总算知道青芝为何公然说自己跟容氏是同乡了!
众人只当青芝哗众取宠,因为当时容氏都死了一年多了,彩凤楼又经常闹鬼,非亲非故的,只有傻子才会愿意跟一个死人攀扯关系。
可原来青芝并非说疯话,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凶手听的。
她在用这种方式要挟凶手,她知道他/她的秘密。
至于她怎么知道的,自然与容氏有关。
早在容氏还活着的时候,青芝就曾随沃姬去过彩帛行,青芝当时一心要找失散的姐姐,听出容氏的越州口音,势必想法子与容氏攀谈。
一旦熟起来,聊的东西也就多了,也许容氏无意中说过彭家的什么事,被青芝记在了心里。
一年后彩凤楼开张,青芝也随沃姬进了楼,她日日与凶手打照面,没准就在某个瞬间,青芝窥见了凶手的秘密。
青芝表面憨傻,实则心机深沉,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便趁机敲诈凶手,想来她得逞了,所以才有了那堆藏在樱桃脯下的贵重首饰。
而凶手在与青芝周旋的过程中,无意中得知青芝和姚黄是姐妹,怕自己的秘密被泄露,在杀了青芝之后,又向姚黄下了手。
怪不得凶手明明恨的是田氏夫妇,却又杀害了姚黄姐妹。
蔺承佑定定看着门外,晨鼓过后,市廛渐渐热闹起来。外头车马喧腾,他耳边却全是电闪雷鸣,几桩案子紧密相连,凶手几乎未露出过破绽。若非凑巧找到了这帮越州商人,也许还要十来日才能捋清真相。
多久没遇到这样老谋深算的对手了,他简直百爪挠心,想到此人平日天衣无缝的表现,他就迫不及待想看到那人被他揭开真面目的那一刻。
他垂下眸子,不紧不慢喝完茶盏里的汤,心里越是发急,面上越要表现得不急,正了正脸色,他起身左右一顾,笑道:“走吧。去彩凤楼认人,到了那莫要声张,一切听我安排。”
***
滕玉意一个人在园子里练剑。
昨晚淅淅沥沥下了一夜雨,到早上才放晴,阳光落在青色琉璃瓦上,绽放出千万点亮晃晃的白光,这样的好天气,用来练剑事半功倍,可惜“披褐剑法”越到后头越难练,学完前二十招后,滕玉意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原本一招只需半个时辰,现在足要一个多时辰才能练完。
说不着急是假的,趁天气放晴,她不顾满地都是泥点子,练得十分起劲。
忽有衙役领着一行人过来道:“王公子,烦请避一避。园子里得空出来办案,暂且不能留人。”
怎么又来?滕玉意扭身打量来人,严司直她认识,剩下的全是陌生人。蔺承佑不会平白无故找一堆生人来,定与断案有关。
商贾们也在打量滕玉意,他们常年贩货两地,早练就了毒辣的眼力,看这少年通身贵气,暗猜是某位衣冠子弟,就不知为何在脸上贴了那么大片的络腮胡,把半边脸都给挡住了。
滕玉意不动声色收回视线,看来凶手不尽快落网的话,她是别想一鼓作气练完三十六招了,花园里练不了,那就去别处吧,冲严司直叉手行礼,她故意粗着嗓子道:“阿伯,我们走。”
说罢掉头去往小佛堂,衙役们略一迟疑,蔺评事只说花园里不能留人,却没说小佛堂如何,再说这位王公子似乎大有来头,何必白白惹人厌。
绝圣和弃智坐在墙根打盹,五道正忙着瓜分几块胡饼,抬头看见滕玉意进来,正要问她为何不练了,就见衙役领着一群衣着阔绰的生人进来了。
“这是?”
衙役还没开口,就听见蔺承佑的声音。
绝圣和弃智惊醒,揉揉眼睛道:“师兄。”
未几,蔺承佑进来对几位商户说:“待会你们就在小佛堂里认人,即便认出来了也莫声张。”
几人忐忑点头。
滕玉意本打算把五道请到别处去练剑,见状又被勾起了好奇心,蔺承佑忙活一晚上,似乎查到了不少东西。
是留下来看热闹,还是回房练剑?
蔺承佑回身要安排几个道士,不提防看见滕玉意,他摸摸下巴想,她昨晚不是还说他毫无头绪么,今日正好叫她开开眼。
“哟。“他笑道,“不巧打扰王公子学艺了,这小佛堂我们得用来办事,一时半会练不了剑了。王公子不比别人,学东西学得太慢,不如趁早移到别处去,省得耽误你学剑。”
滕玉意顿觉有诈,这话明面上在讥讽,可又隐约透着“激将”的意味,论理蔺承佑巴不得他们走得远远的,好端端地“激”她留下来做什么?
明知蔺承佑不怀好意,她仍抵不住“辨认凶手”的诱惑,干脆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甜笑道:“这点工夫王某还是耽误得起的。既然世子很愿意我们留下来看热闹,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蔺承佑脸皮颇厚,被戳破也笑容不改,心里却道,这可是你自己要留下来的,待会就好好瞧着吧。
他扭头要对五道说些什么,园子里有人来了。
五道看看那帮商人,忍不住道:“世子,他们认得凶手么?”
“嘘,别说话。”蔺承佑隔着窗格往外看,“让他们试试。”
绝圣和弃智本想直奔师兄,看师兄面色沉肃,意识到氛围不对,蹑手蹑脚走到滕玉意身边,同滕玉意一起往外看。
第一个来的是葛巾。衙役将她领到附近一株芍药丛前站定,也不知说了什么,葛巾迟疑了一下,抬手将帷帽取下,于是她整张脸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
商贾们似是惊讶于这美貌女子脸上的伤疤,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好在蔺承佑似乎提前跟他们打了招呼,不至于失声惊叫。
滕玉意仔细端详葛巾,认人并非易事,凶手尤其狡猾,既不能打草惊蛇,又要确保能看清对方的面目,如此一来,躲在小佛堂里辨认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只要把人领到日头底下站着,鼻子眼睛长什么样,里头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衙役一面问话,一面不动声色领着葛巾转了好几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