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2 / 2)
贵女们抬目朝不远处的垣墙望了望,红着脸说:“呀,是不是箫声惊动了郡王殿下,别忘了西墙后就是郡王府,或许是扰了殿下休息,殿下才会奏琴警示……”
恰好有几位年长的女冠人过来送茶,闻言笑道:“不碍事的,贫道们也常在观中诵经撞钟,郡王殿下最是好性子,绝不会因这样的小事生恼的。听说今日郡王殿下在府中招待外地来的友人,太子殿下也来了,这琴应是奏给宾客们听的。”
彭锦绣圆脸一红:“我还在淮西道的时候,就听说郡王殿下极善音律,今日听这琴音,可见所言非虚。”
武绮:“说到这个,上回我在宫里听昌宜公主说过一个笑话,说是郡王殿下有一回在郑仆射家喝酒,听到隔墙有人吹笛,殿下就说,这人是坐在石板上吹奏的。郑仆射不信,让下人过去询问邻居,结果真是如此,由此可知郡王殿下识音辨律的本事有多神了,昌宜公主还说全长安唯一一个能与郡王殿下琴音抗衡的是一管玉笛,你们猜奏笛人是谁?”
这事似乎不少小娘子知道,却只红着脸微笑,武绮的目光从左到右扫了一遍,竟无一个人接话。
滕玉意人在秋千上玩耍,注意力却放在那边,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纳闷。
就听那几位年长女冠人笑说:“是成王世子吧。往日小世子常来郡王府玩,那手笛子吹得又神气又潇洒,可惜近一年来甚少听到了,听说小世子去大理寺任职去了,平日太忙也就顾不上玩耍了。”
蔺承佑?滕玉意曾在彩凤楼的屋檐上见过蔺承佑手拿玉笛,本以为他只是玩玩而已,没想到他深谙此道。
女孩们的目光情不自禁朝西墙看去,可惜听了一阵,只有琴音袅袅,并无笛声相和。
杜庭兰仰头看一眼滕玉意,妹妹琴技妙绝,定能品鉴出这琴音的高妙处,可惜因为姨母病故的缘故,妹妹几乎从不在人前谈论音律,妹妹这古怪性子,连她也没办法。
她温声道:“乐器除了比天赋和技艺,还需内力来把控气息,我猜成王世子的笛声能与郡王殿下的琴音抗衡,与此脱不了干系,方才李三娘跟不上琴音,输就输在内力上,真正说起技巧,其实丝毫不差的。”
众人一顿,郑霜银深以为然,想起杜庭兰上回取名拔得头筹,再看杜庭兰时,目光里就多了几分钦佩和默契。
李三娘自谦道:“雕虫小技,断不敢与两位殿下相提并论。”
滕玉意意味深长看了看李三娘,最后又发力荡了一下,意外发现桃林外还有两株参天的银杏,人在树下的时候瞧不出端倪,如今视野一高,才看出两株银杏遥相对望,竟有点像……
滕玉意在心里“咦”了一声,人们都说玉真女冠观布局有些玄机,莫非这玄机……
这时有几位小娘子过来排队,一个个仰起头催促滕玉意:“滕娘子,该轮到我们玩了。”
滕玉意笑着说声“好”,固住花绳下了秋千。
***
蔺承佑在杏花楼门前下了马,径直上二楼,寻到一处雅室,见天和见喜果在里头等候。
两人神秘兮兮起身关闭房门,悄声对蔺承佑道:“世子要的东西,全在此处了。”
蔺承佑撩袍坐下,只见桌上杂七杂八摆着一大堆东西,看着都有些残旧了,最上头是几本异志录。
蔺承佑翻了翻:“全是关于月朔童君的记载?”
见天率先道:“没错,一旦炼成月朔童君,绝对后患无穷,这妖童心性单纯,若将某人认做自己的母亲,必定——”
蔺承佑笑着打断二人:“两位前辈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了,但我翻遍了所有的相关记载,没有一处记载过月朔童君能发出啼声,可目前为止这三桩凶杀案,都有人在事发时听到过婴儿啼叫声,今日请两位前辈来,就是想请教这究竟是何故。”
见天哑然,见喜却道:“这个不难解释嘛,你想想,以往月朔童君出来作乱时,前辈先人都是事后才知道,他们忙着除祟,如何晓得月朔童君离开母体时的情状?兴许它们就是一出来就会啼哭。”
蔺承佑抬手把异志录合上:“除了这个,几桩案子还有几个难以解释的疑点,为何第一起在同州,第二起又到了长安?同州府没有怀孕妇人么,凶徒何必辗转两地?”
“这——”
蔺承佑一笑:“这个我倒是差不多知道缘故了,我昨夜查了同州的地志,那家客栈在同州与长安的中点,名叫居安客栈。你们猜那客栈为何叫‘居安’——”
“这名字——“见天和见喜互望一眼,“难道是为了图个吉利?”
蔺承佑:“我问了同州来的柳法曹,他说那地方总是闹凶祟,至于为何闹凶祟,柳法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当地曾闹过妖异,附近的山庙就是因此而修建。据说头些年还相安无事,近年来那附近却常常发生意外,或是有人从山崖上坠落,或是堕马而死,客栈主家为了图吉利,只好取名‘居安’。”
见天思量:“原先相安无事,近年来却频发意外……该不是有什么阴邪之物要破土而出了吧。”
见喜一震:“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明明是太平盛世,为何频出妖异?!”
蔺承佑摩挲手中茶盏,眼睛却望着窗外。今日天气晴丽,街上车马喧腾,屋里虽安静,楼下嘈杂声却不绝于耳。
他沉吟了一会道:“先不说这个……同州府第一桩案子发生在居安客栈附近,你们不觉得太巧了么。”
二道诧异道:“世子的意思是,那是阴邪之物所为?但这也不对呀,先不说我们在现场并未察觉妖邪之气,就说同州那对小夫妻,你也说了,丈夫是被一把杀猪刀杀死的,既是妖异杀人,何必这样麻烦——”
蔺承佑冷不丁道:“若是有人在暗中扶助妖异呢?别忘了,那只树妖不过一个百年修为的小妖,除非有什么际遇,绝不可能突然成魔;尸邪和金衣公子明明破土一个月,彩凤楼却始终未散发出妖气,那晚我盘问金衣公子是不是有人助他们出阵,它神态迟疑分明有话要说……这一连串的疑点,至今没法解释。”
见天和见喜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
“到了这几桩取胎案,疑点就更多了。”蔺承佑提壶给自己续了杯茶,“先不说为何有人要费心炮制月朔童君,案发时那些古怪的婴啼简直让人匪夷所思,昨晚我翻遍了妖经和异志录,找到了一条关于‘幼胎啼哭’的记录,那一卷的名目叫‘耐重’。”
见天和见喜浑身一弹:“耐重?不可能,此物可是统帅夜叉罗刹的恶鬼之王。”
蔺承佑扬了扬眉:“可你们别忘了,耐重最喜吃幼胎——”
见天和见喜猛地打断蔺承佑:“耐重若是现世了,长安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不不不不不,这绝不可能,再说了,月朔童君和寻常幼胎可不同。”
“但如果单单用月朔童君来解释这几桩凶案,有太多不通之处,即便前人们没机会目睹月朔童君诞生的过程,事后与其斗法时总能听到啼哭,然而翻遍异志录,找不到月朔童君会啼哭的相关记载。可若是换个思路,那古怪的婴啼声就能得到解释了。”
见天声弦紧绷绷的:“此话怎讲?”
“有人把月朔童君当作食物献给了耐重。”
见天和见喜张大了嘴。
蔺承佑道:“妖经上曾说,幼胎易得,月朔童君却不易得,区别之处在于母亲,月朔童君的母亲因为死前亲眼目睹胎儿离体,常常怀着冲天怨气,幼胎的天灵盖本就未闭合,在断脐前受到这份怨气的冲撞,才会在落胎时就有了灵性,继而化作阴煞。”
见喜一拍大腿:“要说月朔童君是阴煞,它又有血有肉;说它是妖异,它又浑身阴气。世子,这样半阴半阳的鬼胎,耐重是绝对瞧不上的。耐重虽是万鬼之王,却一贯只在阳间作恶,从不食用阴煞鬼物。”
蔺承佑忽道:“若是将母亲临死之际的最后一口阳气灌入月朔童君体内呢?是不是一切就不一样了。渡了这口阳气,不但可以让幼胎发出啼哭,还可暂时压服它们体内的阴煞之气,耐重感受不到月朔童君身上的阴气,便会将其当作寻常肉胎吃下,而一具月朔童君,往往胜过百具寻常肉胎,耐重将其吃下之后,功力便会大大提升。我在想,凶徒让受害妇人保持清醒,会不会就是为了妇人保有一口热气,以便渡给月朔童君……”
见天和见喜依旧满脸震惊,却又隐约觉得这话有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会有人要费心炮制月朔童君,以及现场为何会出现婴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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