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之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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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元殿中,青葱玉指,轻拢慢捻,仿佛触在琴弦上,缓急轻重,抑扬顿挫,指法娴熟而流畅,整座大殿却是寂静无声,别说琴曲,连个像样的调子都无人听见。

裴瑛与沈虽白却似毫无知觉,沉醉其中,起势落调,颇有气势,若非无弦,不知该是一曲如何恢弘磅礴的曲子。

阿布纳一的脸色愈发难看,到后来简直是不知所谓,正欲发问却被公羊晏拦下,示意他不可冲动。

大周天子面前,他们是前来觐见的使臣,让人奏曲之人是他们,裴君怀发话之前,又妄自打断,有失体统。

阿布纳一忍着心中的郁闷和疑惑,坐下来继续喝酒,直到裴瑛和沈虽白放下了双手,似是一曲奏完,方才开口询问:“我等不远千里带来的琵琶,大周就是如此弹奏的吗?长公主殿下和这位乐师存心羞辱怒图不成?”

裴君怀看了裴瑛一眼:“皇姐,还请给使臣一个解释。”

裴瑛看向阿布纳一,微微一笑:“皇子误会了,大周绝无戏弄之意,这曲子,方才的的确确已经演奏完了。”

阿布纳一大步上前,高声问道:“演奏完了?本皇子什么都没有听见,如何就奏完了?”

裴瑛莞尔:“阿布皇子先别着急,此曲有些特殊,是专为无弦之琴与琵琶所谱,乃我大周一位奇才之作,唤作‘仙音’。”

“长公主这是何意?”

见他面露疑惑,裴瑛暗暗瞥了沈虽白一眼,气定神闲道:“此曲只因天上有,故而称作‘仙音’,在座都是凡人,自然听不见仙人所听之曲。唯有开慧得道之人,方能一闻,领会其中奥妙,我等肉体凡胎,怎敢妄论听到仙曲?故而可弹,而不可闻是也,与皇子所赠的慧音,恰好相配。”

此话一出,阿布纳一的脸色顿变。

“长公主可真是伶牙俐齿。”

“不敢当,礼尚往来罢了。”她笑道。

“仙音如梦,的确非一介凡人可闻,皇姐果然博学。”裴君怀适时的夸赞,令在座的众人也都如梦初醒地随之附和。

“无弦的琵琶奏天上曲,实在叫人大开眼界。”坐在一旁的裴婳不禁赞叹这其中的智谋过人,竟能堵得怒图使臣哑口无言,又凭一琴一琵琶的合奏,彰显了大周才学之深,看裴君怀和司菀的脸色,她便晓得此事该是揭过去了。

阿布纳一没想到裴瑛会出此计应对,倒是真让他无言以对,一介女流能有如此胆识,大周果真不能小觑。

他沉默片刻,大大方方向裴瑛地认了这个栽:“今日长公主殿下与这位乐师合奏一曲仙音,令本皇子心悦诚服,长公主的才识令人钦佩,当是巾帼不让须眉,阿布纳一愿结交殿下为友,以表诚意。”

闻言,裴瑛道:“皇子的美意本宫心领了,怒图此次前来,便是与大周休战议和,皇子的诚意相信陛下已看在眼里,此番来使,相信不久之后,大周与怒图的百姓,都将成为友人,本宫与殿下,自然也就是友人了。”

阿布纳一爽朗地笑了起来:“好好好!殿下之言,本皇子记在心里了!”

说罢,便大大方方地呈上琵琶,回去坐下。

裴君怀似乎对这样的结果颇为满意,当堂赏赐了裴瑛和沈虽白,筵席也就此结束。

……

“你的胆子也是够大,那可是御前,若是没能让怒图输得心服口服,长公主还能凭着身份免于处罚,你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门客,让国君颜面尽失,事后被赐死也在情理之中。”顾如许都替他捏把冷汗。

“的确赌了一把,不过可喜的是,赌赢了。”沈虽白道,“怒图想借一把无弦的琵琶试探大周,其实无论输赢,他们都能得到他们心中想要的结果,今日不得已让长公主帮了忙,凭身份勉强压住了阿布纳一一头,否则怒图不会那么容易松口。”

若是他与在场的哪一位乐师同奏,怒图势必会一再刁难,但裴瑛的身份摆在那,再怎么不满,阿布纳一也不会蠢到当着裴君怀和诸多大周官员的面,对大周长公主发难。

他想到的这个计谋,一般靠胆识,一半则要看裴瑛能否用言语制住阿布纳一了,裴瑛在双元殿中那番话无疑是那阿布纳一自己说过的话,堵住了怒图反驳的后路。

顾如许无奈道:“殿下竟也答应了你,用这等法子套住了怒图皇子,你们今日算是出尽了风头,殿下那边还好些,你这几日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吧。”

沈虽白点了点头:“……若是没记错,明钰长公主曾指婚给宁国府世子,长公主殿下应当算你的……”

“未过门的嫂子。”她叹了口气,“若是可以,我倒真不愿再让她牵扯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里来。”

终归是顾家亏欠她的,这么多年,也害她吃了不少苦头,到头来还是腆着脸面请她帮忙,想想还真是……

“殿下可离宫了?”

沈虽白摇了摇头:“筵席结束后,我随郑承回府,长公主似是被唤去双懿殿了与太后叙话了。”

闻言,她稍加思索:“前几日兰舟给我传信,近日会入宫一趟,多半就是今日。长公主那边已经帮他打点好了,若是顺利,他便会告知与我。”

沈虽白皱了皱眉:“你不担心他入宫出什么意外?”

“不会。”她斩钉截铁道,“于他而言,皇宫是他自幼生活的地方,每一条路他都很熟悉,况且他这些年性子也沉稳下来了,都到了这一步,应当不会出什么纰漏……”

“你很信任他。”沈虽白的脸色忽然沉了几分,起身朝里屋走去,“也是,你们本就是表姐弟,你信他就如信赖自己,有什么事你二人多商量,想必不会出什么岔子。”

“沈虽白……”

“今日赴宴,应付了诸多,我有些乏了,你也早些歇息吧。”他走到了屏风后,再无声息。

顾如许坐在案边,一脸莫名。

这是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好不容易兰舟顾不上对他喊打喊杀了,怎么又换成这小子跟吃了炮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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