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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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约定,第二日大清早派出去的车驾就要接伯暄回淮王府的,奈何伯暄这些日子跟着常铮混出一身不受拘束的野性,日日要睡到巳时才起,还要梳洗穿戴,直等到萧煜下朝回了王府,都还没见伯暄踪影。

萧煜大为恼火,将常铮自被窝里揪出来,一通数落,押着他到门口等,预备等伯暄到了,两人一同教训。

常铮倚在王府门口,打着呵欠瞧着萧煜的背影,觉得他变了许多。

十多年前,他永远是最野最疯癫的那一个,视一切规矩如烟云,豪放跳脱,堪比脱缰野马、笼外疯狗,若是哪一日高兴起来,恨不得把天戳个窟窿。

常铮实在想不到,当年风华绝世,牵动京城万千少女心的鲜衣怒马少年,有一日会像当初他所鄙夷的老古板,板着脸教训别人没规矩。

好些事经不得细想,一但往细里探究,满篇都是凄凉血泪。常铮想起了萧煜这十年间的遭遇苦难,有些不忍,不想惹他生气,正要上前说几句软话,突听一阵马车辘辘声传来,铜铃“叮当”,马蹄踏尘,稳稳停在王府跟前,车幔被掀开,走出一个美极了的小仙女。

小仙女捧着手炉,穿着白狐裘衣,将脑袋缩在绒领里,慢吞吞下车。恍然见到萧煜站在门前,吓得立马想往马车里缩,被侍女硬拉出来,这才不情不愿地挪腾到府门前,朝萧煜施了一礼。

那些绣娘音晚早就想赶走了,她们是大伯父的人,其心有异,根本留不得。

可这事总得有个交代,免得被大伯父抓住把柄,又挑动宗族为难父亲。

因而她清晨向萧煜请求回娘家一趟,本以为萧煜会很难说话,谁知他把她拘在书房里,给他磨了半砚墨,就放她走了。

想着这些事,马车戛然停下,就见萧煜站在府门前。

音晚硬着头皮走到他跟前,低着头,轻声道:“还没到午时,我没回来晚……”

萧煜淡掠了她一眼,一下就看见她双眸肿着,戏谑:“过关了?”

第5章 鬼魅 音晚紧靠在萧煜的身上

音晚缩在袖中的手悄然攥成拳。

她不是个胆子大的,可每回都能被萧煜轻而易举气出几分孤勇,咬了咬牙,冰冰凉凉笑道:“我是淮王妃,深得殿下欢心,谁敢为难我?”

萧煜一见她又竖起了刺,立刻上来兴致,想回击,可突然又想起什么,看了看街衢尽头,带着些顾忌,偃息战鼓,道:“是,本王喜欢着你呢。你只要现下回后院老实待着,本王会更喜欢你的。”

音晚听他让自己走,毫不留恋,捏着裙袂立刻就要走,没走几步,就被一人拦下了。

那人笑得眉眼弯弯,看上去甚是温善和气,道:“淮王妃一向安好?”

音晚睫宇微颤,回头看了一眼萧煜,冲那人鞠礼:“常世叔。”

“可不敢可不敢,我可不敢占淮王殿下的便宜。”常铮握着折扇,嘴上谦逊着,却自觉以一个长辈的角度打量了下眼前的音晚,暗暗赞叹,谢润真会养女儿,雕花琢玉一般。

两人寒暄着,本来要进府的音晚就耽搁在了门口,萧煜听得不耐烦,冷声道:“常先生,你又不是十几岁的毛头小子,怎得见着本王的王妃就挪不动脚步?”

这话实在太难听,音晚不愿长辈跟着受辱,便拜别常铮快步进了府门,刚踩上青石砖,身后又传来马声嘶鸣。

大约就是因为这个人要来,萧煜才不与她恋战。音晚对来人甚是好奇,放缓了脚步,悄悄向后张望。

见一匹红彤似火的骏马停着,银鞍罗袱,珠穗羽饰,后连着车舆,漆辂雕辋,青盖做顶,好不气派。

马车刚停稳,便从车舆中跑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小郎君,一阵风似的钻进萧煜怀里。

“父亲,孩儿甚是想你。”

父亲?!

音晚瞪大了眼睛,惊得一愣一愣的。

青狄和花穗儿凑过来,循着音晚的视线看出去,面上俱是惊愕。

伯暄窝在萧煜怀里,絮絮说着在乡野间的日常,当说到天寒地冻,大雪封山,险些断了粮,天天靠野菜充饥,吃得人一脸菜色。

萧煜眉宇间的冰霜慢慢融化,满是心疼地摸着伯暄的头,慈爱之色几乎快要溢出来。

音晚从未见过这样的萧煜,看得有些发怔。

那边伯暄在萧煜怀里腻歪够了,探出头来,望着音晚,睁大了眼,惊奇道:“这个姐姐真好看。”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萧煜眼中的笑意蓦然碎裂,成了漂浮的碎冰,沁骨凉彻。

音晚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转了身想走,常铮在一旁看在眼里,眼珠转了转,快步上来拦她。

“别走,别走,今天是个多好的日子,大家在一起吃顿饭,也算是团圆饭。”

常铮将音晚引过来,就当没看见萧煜难看的脸色,直接冲伯暄笑道:“你可不能叫她姐姐,她是你……”

常铮想了想,看着萧煜,不甚确定地说:“母亲?”

萧煜轻眄了他一眼,面上浮着不屑与冷淡,并不接话,只拉起伯暄的手,绕过这两人,径直往府内走。身后跟了一群侍女,伯暄从绮罗衫袖间看过去,热情地冲音晚和常铮喊道:“快来呀,不是要吃团圆饭吗?”

常铮笑呵呵地应下,招呼音晚跟他一起去,音晚踯躅着,微笑道:“算了,挺好的日子,别因为我让大家不高兴。”

常铮收敛了笑,略有几分严肃地看着音晚,轻声问:“含章对你好吗?”

音晚好像一下子失了刚才跟萧煜斗嘴的精气神,颓唐低下头,不言语。

常铮轻叹一声,道:“音晚,那是十年,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是一个清傲矜贵少年最美好的十年年华,全都断送在一个拙劣的冤案里,而且,含章还因此失去了他最敬的四哥。这都是谢家做得孽,你要对他耐心些,他……”常铮摇摇头:“他没有你想得这么讨厌你,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音晚绞着手中缎帕,咕哝:“他就是讨厌我。”

常铮瞧着她一副扭捏娇柔的小女儿家情态,心中几分了然,笑了笑,不说别的,只道:“走吧,去用膳。放心,有伯暄在,含章是不会翻脸的。”

两人穿过游廊,走到栏杆尽头的石莲柱前,游廊连着花园,园中斑竹林随风摇曳,遮出大片影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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