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在暮色下消融(2 / 2)
“然后呢?”
“我说情况还好,让她早点睡。”
“哪里还好?我今天晚上都快拉虚脱了,刚才抽血还那么疼!”
“那也是你活该。”杨行山没好气:“为了见男朋友想出这种馊主意,哪个正常人会做这种事?”
我瞪他:“你再骂一句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给周学打电话。”
他反问:“你就这么想让你姐担心?都十九岁的成年人了还不能让你姐放心,她就差给你当妈了。”
“她是我姐,她给我操心关你屁事!”
我当即给周学拨号,杨行山夺过我的手机:“她今天办画展很累,你让她好好休息不行?”
“行。”我冷嗤一声,心笑他真是有够虚伪。对我姐关怀体贴的是他,出轨背叛我姐的也是他。
陆庭勋
如你所见,我是陆庭勋,医生职业。江城本地人,今年虚岁二十七。
到了这个年纪,家里免不了开始催婚。遗憾的是我对象还没到法定婚龄,现在催她也没用。况且她贪玩,着实不是结婚居家的好人选。
有些女人适合摆设在外面谈恋爱,她能给足你面子,却绝不能放进家里;还有些女人则正相反,她们缺乏调情撩|骚的天赋,只适合安分养在家里。
周数是前者。余盈盈是后者。
我承认自己是个人渣。
但很抱歉,周数你也不赖。咱俩在感情里谁都不欠谁的。
我按了指纹进屋,屋门发出轻微声响。门上牢牢地贴着一张幼稚可笑的字条——“名草有主”。
主,是谁的主。周数你也配么。
“庭勋,你回来啦。晚上又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宵夜。”余盈盈从房间出来,到客厅迎接我。
她穿着蕾丝花边的纯白睡裙,像黑夜里婷婷绽放的一朵百合花,干净无瑕。她的腹部微微隆起,曲线尽展母性的柔美。
早在余盈盈怀孕之前,我就觉得她的气质很像母亲,温柔善良、宽容体贴。
我得声明,我这人绝对没有恋母情结,否则我的初恋也不可能是周数——连她自己都承认,她就是个被姐姐惯坏的巨婴,最基本的生活都难以自理。
“我不饿,你别去厨房忙活了。”我把余盈盈搂到怀里,吮吸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气息:“今天好一点了吗?宝宝乖不乖?有没有踢你?”
“没有,我们的宝宝可乖了。”余盈盈轻抚着肚子莞尔:“宝宝说他想爸爸了,希望爸爸不要工作那么辛苦,每天早点回家。”
“过几天带你去见爸妈吧。”我把手搭在她的手背上,与她一同聆听肚子里的小生命。
“不急,”余盈盈轻声说:“等你和周数那孩子说清楚了,咱们再去见父母。”
余盈盈与我同岁,是我的高中同学。她比周数只年长六七岁,却习惯性称周数为“那孩子”,不带有任何敌意的、仿佛她是周数的一位长辈。
周数见过余盈盈,但她可能早就忘记了。
一年前周数和我一起参加兄弟的婚礼时,余盈盈正巧坐在我们这桌。那时余盈盈还只是我的“关系普通的高中同学”,她和别的女同学一样,笑着夸赞我女朋友年轻漂亮。
“我会抓紧时间和周数分手的。”我很快地承诺余盈盈,下意识握紧她的右手。
“没关系的,你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和她说。”
合适的机会……合适的机会太多了。在得知余盈盈怀孕的第一天我其实就有机会跟周数坦白,也有胜算能和她分手分得干干净净。
可是我没有这么做,一直拖延到现在,余盈盈怀孕五个月了,我还是没能做到和周数分手。
家里总会有那么些东西,明明这辈子都用不着了,却依旧舍不得扔。情愿让它在家里霸占某个生灰的角落,也不愿让外面的人把它捡到我没法触及的地方。
我已经不喜欢周数了。我很清楚。
但我做不到和她分手,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这个婊|子恢复单身,恬不知耻地和她姐夫混在一起。
眼前浮现了周数那张脸。她笑嘻嘻地看着我,轻浮地说“怎么办啊陆庭勋,我越来越爱你了”。
这种话,她姐夫肯定也听过。不是吗。
我扶着余盈盈回到卧室。她怀孕后变得很容易困倦,所以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深夜最终是属于一个人的狂欢。
一个人,孤寂地在心灵旷野呐喊,回音只有自己能听到。
打游戏也好,看球赛也罢,总之现在没时间搭理微信上那几条未读消息:
周数给我发了一张照片,她薄薄的手背上插着针管,手背肌肤在医院灯光映衬下显得惨白,青色血管脉络分明。
还发了一张哭唧唧的小猫表情包求安慰。
就这样吧。等到明天温暖的太阳照常升起,等到那时再回复一句轻描淡写的“抱歉,昨晚没看消息”,就能摆平一切。
周数,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了。
早晚会有分手这么一天的。谁让你有错在先。
杨行山
这小祖宗总算是睡着了。
在医院打针时还昏昏欲睡,回家洗完澡就精神亢奋起来,连续看了叁集韩剧,眼睛都睁不开了才舍得放下手机睡觉。
寂静漆黑里,她的手机屏幕倏亮。
是她男朋友发来的微信消息:明天记得多穿衣服,早餐吃清淡点,吃完早餐半个小时再吃药。
时间是凌晨两点四十七分。
就为了等这么一句谁都会说的话,周数熬夜看完了叁集无聊的韩剧。
“嗯唔……”周数在睡梦中翻身,缓缓把脑袋挪到我的臂弯里:“…疼……”
“周数。”我将那几缕拂到她脸上的发丝拨开,用指腹在昏暗封闭的空间里感受她的五官。眉骨,鼻梁,蜿蜒直至她干涸的嘴唇。
她蹙眉,烦躁地推开我的手。
“醒了?肚子还疼不疼?”
周数困顿地揉着眼睛:“我想喝水。”
我正要起身给她倒水,却被她紧紧缠住了腰。她像一条肢体温暖又柔软的毒蛇。
“算了,你别去。”她喃喃道:“外面好冷。”
毒蛇偶尔也会有心善的瞬间。只不过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时候善良而已。
“陆庭勋刚才给你回消息了。”我移开她细白的胳膊,下床给她倒水。
床外确实很冷,盛着温水的玻璃杯握在手里几乎是在发烫。
周数突然又不肯喝水了:“疼。”
“哪里疼?”
她委屈道:“胳膊肘抽血的地方,你弄疼的。”
我和周学都早已习惯了周数的娇气性子。
周学很久以前跟我埋怨过,“你看周数这样子,以后进了婆家要怎么办,人家可不会把她当公主伺候,再说她也没那么好的公主命。都怪我平时太纵容她了,只知道管她的学习情况,没想到让她的性格发展成这样。”
我宽慰周学,小姑娘是该养娇贵点,等她长大懂事了,性格自然不会再这么娇气。
没想到养着养着,小姑娘长大了,娇气任性程度竟比十二叁岁时更甚。
更不可思议的是,不知不觉间,周数已经在我和周学的婚姻里生活了七年,从孤僻压抑的女孩成长为妖冶生动的女人。
是的,妖冶。
哪怕她为了陆庭勋将长发染回黑色,梳着马尾辫被路人当作还在读高中的学生,也藏不住她骨子里那股与年龄阅历不符的妖媚。
陆庭勋从来没见过真正的她。
周数没喝那杯水,不是因为胳膊疼,而是因为正忙着和她的男朋友聊天。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她在不自觉地笑,对着聊天窗口另一端的人。
“该睡觉了,明天再聊。”我没收了她的手机,早知道情况是现在这样,刚才还不如不提醒她看陆庭勋发的消息。
周数没闹脾气,当真就乖乖地闭眼睡觉了。她似乎对聊天框里没发送出去的那行文字毫不在意。
“姐夫,”她很少这么称呼我,梦呓似的问:“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
“骗人,你今天在医院就开始吃醋了。”周数又如蛇般紧紧缠住我的身体:“看到我和陆庭勋恩爱,你应该很嫉妒他吧?你知道的,我一点都不爱你,和你上|床也只是为了你的钱。但是陆庭勋就不一样,我是他第一个女人,我在乎他,他也爱我。”
虽然说不上字字诛心,但她这段话也足够让人恼火。她读大学谈恋爱以后不止一次向我炫耀,她和陆庭勋那小子的感情有多好。
罢了。她是还未满二十岁的人,我毕竟比她年长十五岁,没必要在这方面和她计较。
“干嘛不说话啊杨总?”周数轻笑:“该不会是因为被我当成工具人,恼羞成怒了?”
“至少我还能养活你,即使你不读书不工作,每天花钱如流水我也能轻松养活你。但是陆庭勋他能么?他拿的工资,连给他父母养老都不一定够。”
明明决定不和她在感情方面计较的。
可我还是没能做到。
“但是陆庭勋能娶我啊,姐夫你能吗?”周数挑衅道:“我只是现在游手好闲,要是真的和陆庭勋结婚了,我会好好工作赚钱养家的。我从没想过要让别人养一辈子,尤其是你这种别人。”
“周数,”我忍无可忍,攥着她的手腕警告:“别想和陆庭勋结婚。我和你姐都不可能同意。”
“你看,你就是在吃醋,还不肯承认。”周数用她干涸的唇瓣吻我的喉结:“杨行山,姐姐不在家,承认爱我有那么难吗?你怕我录音给姐姐听啊?”
“周数,你应该清楚,我和周学已经认识十年、结婚七年了。我和她的感情从来没变过。”我抚摸着周数滚烫的肌肤,从她平坦光滑的小腹,到细腻绵软的起伏处:“就像你是为了钱一样,我也只是贪图你的身体。我们之间只有|性|,没有爱。”
她的心跳声在我手掌覆盖下愈发剧烈,与此同时,我清晰听见她喉咙里吞咽发哽的声音。
这场战争好似是我赢了,事实上又远非如此。
至少她还敢质问我对她到底是何种感情。
我却连光明正大质问她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你呢,所以周数你真的只爱陆庭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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