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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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亭侯世代忠良,谢延更是他那届春闱的新科状元,是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心腹,放在大理寺狱,奉为上卿。

可如今,他说他纵容考生舞弊?信么,精明如圣人自是不信的。

谢延虽是侯府世子,可从不仰仗着家族的优渥,愣是寒窗苦读,才拔得头筹的。科举这条路有多难,他付出的了多少汗水,若说是其他人,圣人尚且还能信个一二,可谢延,那是断断不会的。

圣人眼底渐渐地竟浮现笑意。谢延,怕是有了想维护的人。

圣人重新坐回龙椅上,身后明黄帐帘低垂,多年来经历惊骇涛浪的帝王气度,令他的声音变得平静。他没看谢延,而是转头看向李安:“你说,谢延究竟与谁换了名册。别告诉朕,是谢延主考的舞弊那场。”

李安犹豫的看了眼谢延,想起他在狱中嘱咐的话,嗫嚅着眉开口。

半晌,御案上案卷被摔了一地,圣人震怒的声音响彻大殿。

“朕是你的主子,还是他是?李安,再不说话就永远不必说了,朕立刻卸了你的尚书官职,解甲归田去!”

李安惶恐,当即道出了陈棣的名字。

陈棣?圣人对这个年轻的工部侍郎有一点印象,平平无奇,庸庸碌碌。咦?不对,这位侍郎最近好像是要娶亲了,圣人眼底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松柏,竟然为情字所困?

“谢延,是她么?阮家五姑娘。”

一向稳重的谢延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他未答。

可这情形,却是默认了。

圣人冷冷笑了几声:“很好。朕多年来栽培的人竟不配为人。谢延,你枉顾着与朕的君臣情谊,拿着大理寺卿的身份去询私情,当真寒了朕的心,你不是想护住那阮家女子么,朕今天告诉你,你护住了,可你也必得付出代价!”

谢延伏身:“圣人于臣的恩情,臣来世再报。”

圣人龙袍下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那双幽深泓邃的深眸透着点点赤红。

他语气松乏失了力,像是一根绷紧的弦骤然断裂:“你走吧。”

楚历八年秋,大理寺卿谢延徇私舞弊,圣人大怒,赐死。宁亭侯府被朝廷除却了侯爵名位,自此潦倒,走上了下坡路。

谢延猛地从回忆里醒了过来,往事历历在目,他的手下意识摸向脖颈。

半晌,他苦笑一声,曾以为陈棣会一辈子护住小五,原是他看错了。

既然重生了,那这辈子,他断断不能对不起圣人,也不能对不起那份压抑许久的情感。

——

东宫,裴澜伏在案上批阅奏折。

纮玉进来时,已是入夜,见自家殿下仍旧保持着他早晨出门的姿势,顿时有些心疼,圣人也不知怎的,这几日折子如山一般的往东宫送,大有撒手不管的了意思。

不过确实,连他这样的人都能看出来,圣人这是在补偿殿下。

于殿下说,可能是劳心劳神,可于外人眼里,那是圣人给的倚重。就好像在告诉文武百官,朕看重东宫,也看重太子。

相比之下,宁王那边就备受冷落,谁都不傻,圣人这是在生周后气。

“殿下。”纮玉进殿,低低唤了声。

案几上的人头没抬,执笔的虎口处都磨砺的泛红,他语气疲惫:“柳柔的身契拿到了?”

纮玉从怀里掏出来一张薄纸递过去:“拿到了,殿下让我去广云坊翻查一通,果就找到了底子。这柳柔当年被长平侯从坊里赎身出去做妾,可没想到那老鸨还留了一份,如今户部那我顶着殿下您的名号打好招呼,就算长平侯说她给柳柔赎身,咱们也可说是捏造的。”

纮玉是打心眼里佩服:“殿下英明。长平侯纳一贱籍女子为妾,这罪名,可比软禁发妻,苛待子女大多了。”

太子“嗯” 两声,又问:“李尚书来了?”

“是。人带到了,此刻就在偏殿。殿下,您去看看吧。”

他有心让殿下停下笔,歇一歇,阮姑娘离开梨苑这几日,他日夜伏在书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不把身子熬垮誓不罢休一样。

裴澜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随后径直朝偏殿走去。

墨色的常服扫过台砚都不自知,鸦羽似的睫毛下,眼睑处有些乌青,面如沉潭,周身气势,隐忍不发。

纮玉心里叹了口气,他这是撞刀口上了。

殿下现在这样,分明跟自己较劲呢!

偏殿,刑部尚书李安坐立不安。今儿不知是怎么了,下午大理寺的谢大人来找了他一次,紧接着,入夜他就被传召东宫。

刑部,大理寺,乃是东宫的左膀右臂,也是圣人默许给太子殿下的。所以,他漏夜入东宫,倒不是怕被说闲话,只因他实在,实在是惶恐啊!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来找他。

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殿门帷幔处,踏进了一双绣着金线的黑靴。

李安俯首:“太子殿下。”

裴澜手比“坐”的姿势,随后自己也坐在了一旁。他手抵着眉心,嗓音低哑:“明天有个案子需要你升堂,做好准备。”

李安心一沉,不会是谢延说的事儿吧。

还没等李安说话,那边又道:“长平侯要休妻,你判和离就是。”

李安脑门冒了把汗,情不自禁道:“微臣明白,真是巧了,下午谢大人也来找过臣,说的是跟殿下一样的话呢。”

裴澜挑眉:“谢延?”

李安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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